面对质问，石头却是充耳不闻，他的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远处一些小小的亮点，由于看不真切，他几乎恨不得把视线都虚起来，伸出手指道，“那些，是火光么？”

成禄身形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朝着石头的手指方向看去，眉头紧紧的皱着，半响又舒展开来，“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

石头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将心中一松，差点拿捏不住，从马上掉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石头冲着成禄笑了笑，“谢谢，那么，请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吧，我们今晚还有的忙。”

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刀客们当然不介意过去查看一翻，对于他们而言，怕的是做无用功，但是却绝对不是怕麻烦……当蒙傲等人赶到石头所在的位置时，看到远处那些隐约的火光，低迷的情绪也顿时振奋起来。

找了这么久，终于将这些杂碎逮住了……

青狮坡是个凸起的懒坡，它由一大片厚实的岩石土地构成，与沙漠中的沙地比起来硬实得多，视野也算开阔，所以马贼选择将这里作为营地是自然有它的道理。

从手头的地图来看，石头大致明白了不远处的马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他在成禄的帮助下，慎重的在地图一处空白区域歪歪斜斜的写下了青狮坡三个字，然后又将地图贴身收藏好，显然是准备回去带给张力参谋。

发现了目标以后，这些久经沙场的刀客们自然悄悄的潜伏过来，由于兴奋的缘故，看似三四里的路程并没有让他们更加疲惫，反而离马贼的营地越近，一行人就觉得越发刺激……他们这种摸营的行为可是相当需要胆量的。

石头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那次张力带着不到三十人偷袭十倍于已的吐蕃人大营时，石头就做得非常好，他烧掉了对方的主营帐，当然也差点被那个吐蕃小头目西尔特射死在马上。

他当然记得那一次张力带队，他们在对方的阵营中杀了一个穿肠而过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而自己这一次只有五个人，又都是高手，更不应该出现人员伤亡才是。而且，他们的主要目的摸清马贼的实力……当然，如果能逮到几个倒霉的马贼出出气，他们并不介意。

一行人悄悄行到离马贼营地不足五十米处，终于不再前进了，营地在高处，视野很开阔，而且还点着七八处篝火，火光很盛，再潜伏得近一点难保被对方发现……石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营帐，戒备还是比较森严的，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海东青传来的消息没。

“我们分散开，各自去不同的方向蹲点，看有没有什么落单的马贼出来起夜，要是能拿住几个倒霉蛋，事情就好办得多，如果没人出来的话，我们就计算营地里面的帐篷数量，可以大致推算出人数……”

石头思虑一番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还是稳妥起见，决定再耐心等一阵子。毕竟马贼不大可能在自己的营帐周围如厕，那味道难闻且不说，如果他们要在这里驻扎几天的话，出门就踩到屎也影响心情不是？

成禄等人当即同意了他的计策，这些人虽然大胆，但还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在对方的营地里捣乱，要是有百八十个弟兄在这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袭营，但问题是现在只有五个人，冲进去估计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那么，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那个时候天色也快亮了，我们得走。”，石头看众人皆没有意见，当即拍了板，蒙傲和马麟道一组，往西边走，而石头和齐力一组往东边走，剩下的成禄则就在原地蹲守。

石头和齐力一路上交谈并不多，但是这人比较和气，也没有对石头做什么脸色，不像蒙傲那般出挑得很，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到东边，这里有一个缓坡，上面篝火烧得旺盛，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石头觉得有人从这里出来出恭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便决定在这里等上片刻。

齐力也顺势停顿下来，凑到石头身边，看样子不打算再往前走，石头诧异的看了他几眼，心道这人没什么侦查经验，就跟自己待在一起也行，免得被对方察觉到行踪就麻烦了。

“石头小兄弟，你家首领让我们十几个人出来，当真是为了摸清马贼的营地么？会不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另外派了人去别处求援？”

两人匍匐在沙地上，凑得极近，那齐力突然主动开了口，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石头眉头皱了几下，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想了片刻才小声答道，“我也不知道，首领做这种大事的时候从来不事先露出风声来。”

他见齐力脸色有些不虞，想到这人一路上没什么抱怨，吃得苦做得累活，也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就又笑着解释了几句，“首领不是不相信大伙儿，只是他习惯是这样，而且，城中不是有马贼的细作么？万一被他们察觉到什么就不好了。”

齐力听到石头的解释，眉色动了一下，又接过话头道，“那你家首领就这么有把握搞定那么多的马贼？如果他不打算求援的话，满打满算，城中能战的刀客也不过两百多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石头猜想多半是有些紧张的缘故吧……毕竟他们二人离马贼那么近，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

“首领应该有完全的计划，当初我们本来可以不进城来的，后来首领似乎发现了什么，然后就领着大伙儿进来了……”

“哦？他那么厉害，发现了什么？”

石头歪着头看了看齐力，发现他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些，怎么在路上的时候没发现他这么多话来着，想了想，当即笑道，“谁知道呢？首领的阅历比我们丰富多了，那天晚上他和我吹了不少往事，说起了不少关于外族人的话题，然后第二天他就突然决定要进城。”

齐力听到了石头的回答，脸色突然间一变，阴沉着问道，“他居然提到了外族人？是突厥人还是吐蕃人？”

见他突然变了脸，石头终于警觉起来，立刻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齐力阴笑着盯着石头，突然间出手去按住石头的胳膊，这么近的距离，石头手腕有伤，行动并不方便，顿时被拿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难道你就是马贼的细作？”

石头挣扎了几下。突然像是唔到了什么似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齐力将他死死按住，变戏法似地从腰间掏出一根绳子将石头双手绑住，这才满意的站了起来，“你还不算笨，居然看出来了……不过就是有些晚。”

石头的双眼冷冰冰的看着他，突然叹气道，“你潜伏得真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去做马贼的细作，你不是个刀客么？”

“屁，刀客才能挣几个钱，城中那位大人招揽我的时候可是给了两百两银子，足够老子挥霍好多年了。”，齐力轻蔑的朝着石头咧咧嘴，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营地，“老子有了钱，哪里用得着在这个鬼地方吃沙子？”

齐力厌恶的摸了一把脸，似乎想甩掉满面沙尘，夜色中的细砂粒会时不时的打在脸上，他又是个大胡子，哪怕遮挡得再严实都难免中招。

石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动作，苍白的脸色渐渐淡定下来，只是抬着眼皮长吁一口气，“可是，你帮助马贼杀害自己弟兄，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你还相信这玩意？这世上要是真有天理报应之类的鬼东西，你怎么解释那些死在沙漠中的客商？难道是他们上辈子作孽太深了？”

显然齐力不吃这一套，振振有词的反驳道，“老子算是看透了，什么道义都是狗屁，利益才是最实在的，谁给老子好处，老子就给谁卖命。”

头一次听到这种赤裸裸的言辞，石头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自从跟着张力以来，接触的都是好汉，凡事以义字当先，观念根深蒂固，听到齐力这番话，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你会有报应的，很快……”，石头的神情变得冷漠起来，像是看着一具冰凉的尸体，重重的吐出一句话，话音还未落下，只觉得脸上突然一阵剧痛，整个身子都扭了一圈。

齐力狠狠一脚揣在了石头脸上，随即恶狠狠的朝着他吐了一口吐沫，面目狰狞的嚷嚷道，“小兔崽子，老子现在就撕烂你的脸。”

石头看着他蒲扇般的大手挖向自己的眼睛，神色却依然自若，甚至眼神中还隐隐藏着笑意，这种诡异的景象顿时让齐力警觉起来，可惜，还未等他察觉到什么，一道黑色的长影嗖的一声从斜边铺了过来，似若流星，快得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