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惨酷的现实，也是我与明烨的现状，摆在我们面前的从来不只是他情我愿，还有他后面一大堆连带的问题。

以前何非然都不跟我说这事的，他此时提出来，大概也是因为形势真的不同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也不想在没见到明烨之前再做决定，就轻声说：“等明烨回来看看情况再定吧。”

何非然看我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头顶的天花板上，长长吁了一口气后才说：“行，那就等等他的消息。”

我以为这事处理完了，他就会走，直到我跟明烨商量出一个结果，但是没有。

他帮着我把屋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去厨房做吃的。

我跟过去对他说：“现在中午不中午，晚上不晚上的，怎么要做饭？”

何非然看我一眼问；“你中午吃饭了吗？看这冷锅冷灶的，别说是明烨不在，就算是他在，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信你吃的下去，还能吃饱。”

我看着他笑，轻声说：“现在没那么多心事重重的，如果有吃的，还真吃的下去。”

“那就好。”何非然跟着说了一句，已经动手开火。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站在厨房门口，他说了几次让我回客厅坐着，我都没动，反而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哥，我听嫂子说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是吗？”我问他。

何非然的背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再转头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鼻子也有些酸，但还是眨眨眼睛说：“难道是嫂子骗我的，其实你不是我哥？”

我看到一些晶莹的东西在他的眼里滚动，在何非然抬头往上看时，那些东西又被按了回去了。

他把目光别开，声音怪怪地说：“我记得那天早上很冷，你走之前把自己常常拿着的娃娃送给了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她。”

这些事情我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茫然地看着他何非然。

他笑笑说：“不相信啊，那一会儿咱们回家我拿给你看。”

我摇头说：“我只是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很小？”

他想了一下才说；“嗯，很小，脸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母亲走了以后，我觉得你好像就没长过，停在我记忆的样子一直都是小小的，所以那个时候在宁城找到你，我都不敢相信。”

他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们都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时间不仅让我们外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连性格都不同，那他又是怎么判断我就是他妹妹的呢？

正要开口问，何非然却突然转身，惊叫着：“卧槽，烧着了。”

他只顾着跟我说话，火上放着的锅都忘了，此时里面的菜已经发出糊味，而且看上去也不怎么美妙。

他快速关了火，把锅拿下来，然后一脸内疚地看着我说：“得了，这菜也吃不了，要不我们出去吃点吧，也可以叫上蒂娜一起，她中午还跟我打电话，说不放心你呢。”

说起她，我就忍不住问：“她现在还在明氏上班吗？”

何非然点头说：“对，不过应该也做不了多久了，等她出来以后，就去我们那里得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多。”

一家人？

这个词对我是多么陌生，过去那么多年里，都很少有人跟我说过，既是现在，既是我们已经相认，但也许因为分开的时间太久太久，我都没办法从心理上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可是他说出这句话，我的心里却像被人生生戳了一下。

软酸的疼痛，让人特别想流泪。

何非然把我从厨房门口带出来，笑着说；“去换衣服吧，我给蒂娜打电话。”

“她还在上班，现在能出来吗？”我转身往室内走时，顺便抹了一把眼睛，背着身子问何非然。

她笑着说；“明氏对她从来都不设限的，要是真把她管的死死的，她也做不到现在。你别看你嫂子平时不怎么说话，有规有矩的，但其实性格跟我一样，超级爱自由，整天坐着的工作根本就不适合她。”

我拿了外套出来，看着他问：“那我以前在明氏的时候，看到她都是在办公室里啊。”

何非然就笑了起来：“那是没办法，她得代我盯着明烨，万一这小子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越听越蹊跷，忍不住问：“我记得嫂子很早就去明氏了，那个时候我好像还……还没出来工作。”

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跟高志新的生活还没有发生变化，我也还是一名家庭主妇，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要出来工作，也没过后来自己会过这样的人生。

然而何非然却已经把蒂娜安到了明烨的身边，难道他真的会掐指算命，知道这些事情早晚会发生？

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已经从电梯里出来，顺着地下车库的通道找我的车。

他拿着车钥匙按了一下，听到远处的响声，就一边往那处走，一边回我；“是啊，一开始纯粹是为了帮明烨，只是后来变了而已。”

我看着他的身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与明烨在我没出现前是最好的朋友，好到帮了忙都不需要他记住，可是这种关系却在我出现后发生了改变。

现在我还要弄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是不是他把我跟朱谨音换了。

如果真是，那也就是他把我推到了明烨的面前。

“那你知道我这张脸是谁换了吗？”想了很多措词，到坐上车的时候，还是觉得直言会更好一些。

何非然听到这话，转头看我，但是很快又把目光移到车前，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会怪我吗？”

“没有，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醒来时，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

他此时又看我，并且说：“不过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似的。”

我其实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是我哥哥，救了我，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然而也把推到了另一种境地，如果当时没有明烨，那我现在是不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呢？

“大概从我知道你做整形医生的时候，我就想过有这种可能，而且每次都是你在帮我，虽然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想过你跟别人是不同的。”我轻声说。

何非然就挑着唇角笑，好像终于回到了那个原来的他：“还是很聪明的嘛，所以总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是呀，我那个时候的景况，没有依靠，草木皆兵，谁靠我近，我就会想谁的目的不纯。”

我的话还没说完，何非然就把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臂说：“小晴，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有家人了，有哥哥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忍了许久的眼泪流出来 ，从眼角滴落在手背上，温度由热变冷，却烫伤了心尖。

何非然握着我的手很有力，直到转弯时，他才放开，轻声说：“只怪我当时没有早一点跟你相认，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这怎么能怪你，嫂子那天晚上都跟我说了，你也是为我着想。”

事隔那么久，此时跟他说起与高志新的事，竟然像说别人的故事，失去也恨意，也没有当初那么心绪难平。

他后来告诉我，他也去牢里看过高志新，知道他其实也认出了我是谁，只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何非然猜测高志新大概是觉得大势已去，就是把过去关于我的陈年旧事全部搬出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倒不如什么也不说，或许我心里还会念他一点点的好。

“如果没有出轨，没有后面的一次次陷害，其实我可能还真的会念他的好。”

车窗外的境物早已经换过，冬天虽然对宁城没什么影响，但也可以看到萧条不如前。

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现在都过去了，高志新要在牢里很多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是这样，我们也是一样。

我并没有因为他坐牢了，自己就开心多少，当时满腔的恨意，现在都成了跟明烨爱过以后的无可奈何。

何非然没再说什么，把车子顺利地停在餐厅的门口。

我们刚一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蒂娜的车也停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长款风衣，头发披散着，脚上是一双高跟小靴子。

整个人都是干净利索，又带着职场特有能干和精明。

不过车子的另一边也下来一个人，吴良。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何非然问；“他怎么也来了？”

何非然站着没动，看吴良和蒂娜往这边走，才开口说；“他一个人从北方过来，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也只有我们才是朋友，所以我喜欢有事带着他。”

我本来想开句玩笑的，可是转头就看到何非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目光。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探询，也带着一些希翼。

“当初如果有多的选择，我就不会让明烨碰你，也少了你现在的痛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