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浅若余年
作者:赵薛薛 | 分类:青春 | 字数:7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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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夜访刘璃家
如果没有什么盼头,待在这种病房还不如下地狱呢,至少也算有个了结。
汪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处在神游状态中的江小鱼不经意间发现对方正一眼不眨的望着自己,稍稍对视便以心下了然,想说的话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站在病房门口,脚步拖的很慢,内心里纠结挣扎的让她几欲分裂,可看在别人眼里,她面上仍旧保持着的一成不变的淡然笑容,甚至有点冷漠。
已经忘了是怎么躺回到自己床位上的,脑海里像是单机循环一样,那颗似煤球似焦炭的东西,是怎么在他身体里跳动的呢?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怎能配上那样一颗心?
发够了呆后想要查一点资料,往床头柜上摸索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家,手机也已经很久没用了。
任由往来的护士在她手背上扎针挂水,餐桌上的营养餐早就凉透了,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吗?”
“对啊,大晚上的突然就下了,夜里可能会凉,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有事按铃就行。”小护士尽职尽责嘱咐道。
“好。谢谢。”
目送对方出了门,鬼使神差的就想去窗边看看夜雨,很自然的扯掉了刚刚才扎上的吊针,默默走到窗前。
这座城市繁华依旧,一切如昨。被碾碎在车水马龙里的前尘往事,还有谁会念念不忘,依依不舍呢?
一道闪电映亮了面前的玻璃窗,江小鱼看到那上面不人不鬼的影子,宽大的病号服,干枯凌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窝,毫无血色的嘴唇,骨瘦嶙峋的身形…
下意识抬手摸摸窗上的人影,可能是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也可能是玻璃反射出来的一致动作,当影子跟自己的手指共同点在一处之后,她记起来了,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你真丑。”她咧开嘴笑了,另一个她也跟着笑了。
拿起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分分钟就吃完了已经堆积了整整一天的分量。
冰冷又杂乱的东西下肚的后果是还没在胃里待上三分钟,便跑到洗手间内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吐尽之后,毫无缘由的,她想家了。
不知道该联络谁,似乎也没谁可以联络了。
醒了这么久才想起关心此时是几月几日,至于身边为什么没人陪着照顾着,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逼着自己又喝进去几口水,想要多少恢复一点力气,可刚喝进去没多久依然还是吐掉了。
算了。不折腾了。
翻了翻床头柜,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又翻了翻衣柜,也还是空空如也。
摸摸病号服的口袋,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这下是真的穷了。”她自嘲着笑道。
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返了回去,就这么离开会给别人添麻烦,可找了半天也没有纸笔,最后也只能抱歉着离开了医院。
穿着病号服落跑的病人很容易让旁人认为这是一个神经病。
为了能顺利走出住院部,她也算煞费苦心。怕被监控摄像头照到在被值班的人员发现,所以连电梯都没敢坐,干脆直接摸进楼道里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一双隐形的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自己。
“呼~”对于怕黑的人来说眼下的天气和时间皆算不上友好。
终于走出了禁闭,医院更像一个巨大的牢笼,紧紧的圈禁了自己。
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人,索性沿着街边小道缓慢的前行,夜逐渐深了,闪电夹带着雷雨,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江小鱼还是很畏惧这样的情景,只是能陪她一起挨过去极端在拥抱取暖的人,全都不在了。
她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以前总浑浑噩噩的不记得道,可身边突然少了个领路人后反而像是瞬息间长成了个百事通,条条线线都在脑袋里,清晰无比。
好在八月份不冷,好在也只是被雨淋湿。
呆愣愣的杵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满头白发的苍老男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他是已经憔悴到没有人样的刘建鹏。
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刘璃家楼下,又不偏不巧的碰到了晚归的刘叔叔。
双反见到彼此都傻了一会,谁也不会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时间碰面吧。
是头顶的炸雷打破了沉默,刘建鹏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小鱼,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仔细打量了她的穿着,“跟叔叔上楼换件衣服吧。家里没别人。”
胡倩母女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虽然太晚了。
“好。”顿了一下又说道:“刘叔叔,别告诉我爸,你见过我。”
他点点头,“我不说。”
孩子们的意愿若是能早被重视尊重,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跟惨案了吧。
随着房门打开,江小鱼发现自己对刘璃家其实并不是很熟悉,以前总是想着要怎么怎么带她逃离,但那何尝不是为了救自己。
正厅的一面墙被空了出来摆着她的遗像,因为太显眼,想不注意都不行。
照片里的女孩面目清冷,眼神警惕,整个表情都显露着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危险气息。
她是江小鱼熟悉,又陌生的,刘璃。
是真正的刘璃。
桌子上摆着贡品,有鲜花有水果还有香烛。
移步至此,步步锥心,“我从没觉得你离开我了。”
只要我不跟你道别,这场天人永隔就不能做数。
刘建鹏走近熟练的点燃一炷香插在了桌子上的香碗里,“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她呢,小鱼,谢谢你能来。”
“叔叔,真的什么都没查到吗。”想伸手摸摸那张冰冷的照片,摸摸她的眉眼,她的脸,“警察怎么说?法医的尸检报告怎么说?”
他闻言笑的苦涩,望着女儿的眼神深邃慈爱,慢慢又蒙上一层狠厉和失望至极,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正常死亡。”
她怎么听都觉得蹊跷,怎么理解都理解不了那份,所谓正常。
“就这么敷衍吗?”她声音尖锐,无法接受。
他倒是看似早已坦然,“我没权没势。是个无用的废物父亲。”
其实刘建鹏跟江小鱼一样,在起初的愤怒悲伤过后,渐渐淡了去对别人寻罪的心理,都认为原始的凶徒,是自己。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都筹划了自己准则里精细的双输局面的报复计划。
她要是今天不来见他,恐怕以后也很难再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