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卫帆替他承受了最后一道魄伤，还是以凡夫俗体。

褪去被梼杌带来的一身暴虐之气，他满眼水雾的轻唤着躺在自己怀中的顾思若，“表哥，你醒醒啊表哥！”

因为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所以这会并不知道前因后果究竟是为何。

在松赞老爹眼里，卫帆此时看向他的眼神，要远比有梼杌驻守时更加凶戾。

怪不得他能被那等凶兽选中，人骨子里的东西若摆在道玄之中，六根也好，慧根也罢，根骨就更不用提了。

只一样，心性，不管表面里把心性包装的多么完美无瑕。

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它永远真不了。

知道对方在等他开口解释，便道：“南宫小子中了尸婴的蛊毒，他没有抗毒的血脉传承，毒发之时差点丧命，你表哥自愿把毒引到他自己身上，他坚持要救人。”

松赞老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没有一句在添油加醋，更没有一句不属实。

“我问过他多次，他都不改初衷坚持如此，他一心要救那个姓江的小丫头，所以执意要救下南宫小子，不计代价。”

“因为他是唯一能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确保可以把大家成功带去最终目的地的人。”

他从开始就说过，一旦踏入死人谷的地域内，想不死人，根本不可能。

其实他一直没忍心打击大家的乐观心态，江小鱼不好，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松赞老爹尤其喜爱那些不被记载的杂乱异录，几十年来在旁门左道上也可算是小有成就。

他其实一直将自己的一丝魂神附身在了各种冰晶雪花上，一路追随她的踪迹，间接探测她的生命体征。

不敢用什么纸人千纸鹤之类的东西，那玩意太显眼，但雪花遍地都是，跳来跳去很难令人起疑。

即便被发现，他让它往雪地里一扑，根本找不出。

所以江小鱼的二次坠伤他是知道的，在场的几人之中，唯独只有他知道。

南宫笙的血轮眼虽然厉害，能辨万物，能识万灵。

可终究还是局限在了高贵上，轮回于世间的，它不仅仅只有透过其表象看到的各路物体的实质。

也许那双血轮眼可以看到妖魔，可以让鬼怪无所遁形，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有几根肋骨，有几颗心。

可心里的东西呢？

心里并不是只有左心房和右心房，它还有贪嗔痴怨憎悔，它还有七情六欲，还有真性情。

血轮眼，金瞳显。

字面意思还理解不了吗？

不管是以什么形态改变过多少次的容貌种类，只要经过血轮眼的审视，金芒扫过之后，历代变一代，怎么跑也跑不出最初的框架。

悲哀吧。

努力变好或者变更恶想要摆脱掉的阴影噩梦，只要被南宫笙看上一眼。

送你四个大字，前功尽弃。

所以他们家族才能树敌无数，最终惨遭屠杀灭门。

拘松赞老爹最后的观察，江小鱼重伤在身，多处感染，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败血症状。

还好她身边还有一些药品，只希望她能合理安排，尽量让自己保住那口气。

在草草看了她的人生经历过的几次重要的转折之后，他是真的希望她能活下去。

最好有一天能够打破自己既定的人生轨迹，别活的，那么…

傻姑娘，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姑娘。

只可惜命不好，又太过善良了。

单说在场的几人，哪个没有自己的私心？

除了那个走丢的司徒薇小女娃之外，剩下的，谁是真心只把救她当成此行唯一的目的？

欧寒担心自己的两个兄弟，顾思若心中藏着深沉的悔意愧疚之意，卫帆那边更为复杂。

南宫笙只一心替卫帆积攒福报，抵消孽障。

就连自己，连他的初衷都是救余白。

江小鱼能救就顺便拉一把，若是不能，弃掉他也不觉得可惜。

余白呢，可能慕容淑看人的确是有着她刁钻的准头，那孩子，也不是一点前科都没有。

说到底，卫帆对江小鱼的营救完全出于怜悯补偿。

顾思若则是，在用尽全力的去填补往昔的遗憾歉疚。

余白相对来说还好一些，可他若是一错再错下去，他自己不坦诚相待的部分，早晚会成为他们感情中的定时炸弹。

他骄傲又霸道，性格中带着有些固执过头的控制欲，敏感又嘴硬。

总之，做男朋友的话，他不太适合江小鱼。

而且，他们俩的羁绊，最大的障碍还不是余白自己埋下的那颗原子弹。

就祈盼着他的母亲千万回来搅局，不然，余白现在埋下的每颗雷，它们皆是在为将来轰死江小鱼做的先手准备。

天大地大，怎么就又转回到起点了呢？

他真想见见余白的父亲一面，难道他儿子跟江稀澈的女儿走的如此之近，他当真一点不知？

她可是江稀澈的女儿啊！

松赞老爹失望极了，心道，余启铭啊余启铭，老一辈的事，你何必算计人家孩子呢…

难道你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他的感情就是你用来报复的工具吗？

放过江小鱼那个无辜女孩，不好吗？

脏水泼了她一身，明明是大家合起伙来毁掉了人家前途无量的人生。

然后一顿巧舌如簧，一顿指责谩骂之下，竟连她好友的跳楼惨死都成了她的错。

让她日夜自责，然后抓住人家善良的弱点，在利用她的真情实感作为胁迫。

来这雪山的初衷是为了自己重病的家人祈福，独自一人踏上这死人谷，只为了去营救向她求救的卫帆…

与一个小女娃娃比起来，她经历了那么多后却仍旧选择相信爱。

相信卫帆，即便早就恨毒了顾思诺，可终归还是放过了她。

生生把刘璃的死全部赖在了自己头上，松赞老爹真的想替她问问，好好问问这几个说爱她的人，他们究竟爱她什么？

只爱那张好看的皮囊吧？

不然为什么眼看着她痛苦，可就是不去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可见到的实情！

爱个屁，他不信，反正他不信。

这种爱，不要也罢。

老头子经历的人事看过的悲喜，连诚实都做不到，何谈爱啊。

卫帆又说些什么他根本一句都没往耳里听，有被江小鱼的经历心疼到。

于是，“都抓紧时间休息，给你们十五分钟，该吃吃该喝喝。”

松赞老爹面上的表情严肃到令人发指，说话的口吻毫无感情色彩可言，简直冰冷到像是在对着一帮死人发号施令。

“之后便要一鼓作气直接冲到阴阳谷的分界点，不管中途再次遇到任何的阻力或危险，”

他言语中的狠厉尤为突出，收缩的瞳孔中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肝颤。

在一一扫视完几人之后，接着补充道：“若是不幸遇见的话，直接原地将其铲除即可。”

他不能再由着他们瞎唧唧胡乱搞，再次郑重其事道：“接下来的时间内，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去拖拉，哪怕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