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确信自己没有辨错的同时，又矛盾的不敢去相信。

别人的眼睛看不透结界，可她能。

虽然与松赞老爹的对视最多不超过三秒，但在她感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后，便不在继续把关注点放在这个全场唯一能对她产生些威胁的老人身上。

而纵观他的一生中，其最大的优点一直都是极有自知之明。

充斥在司徒晴欢眼中的东西岂止不是俗物，那是业火啊！那是阿鼻地狱的红焚业火啊！

是红莲业火的天生克星，也是世间唯一的克星。

之所以松赞老爹认识，是因为他在相当相当相当老的禁书上偶然有看到了解过。

红焚业火的昭着代表便是眸生浴火的镰刀图腾，她之所以没能直接幻化出两把镰刀来，应该是道行还不够。

无法想象她一个被三月扼杀的流胎，一朝成为阿鼻圣女，究竟是天选还是撞大运？

自古以来能眼含镰刀图腾的，除了阿鼻地狱的王之外，也仅有被他选中的圣女。

不对不对，难不成？难不成这娃娃是王女转生？

毕竟那地方关押的皆是六界中的穷凶极恶之徒，那里的生物更是没有资格投胎转世的。

他们终将受尽与天地同寿的折磨，灵魂也将会始终被制衡禁锢。

但无论任何地方，只要它长时间存在，便一定会生出自己的神明和统治者。

由于阿鼻是佛教建造的地狱，它不归地府管辖。

所以为何他们的图腾会是镰刀，大胆猜测也许是受了西方文化死神的影响吧。

此一时彼一时，根据古书上的记载，阿鼻地狱早就有了自己的生存体系。

神佛已经不敢把新的恶魔投放其中，因为多放一个，就代表他们在给自己多树了一个敌人。

其内的王毫不避讳的放出过话来，总有一天他的后人会走出那间炼狱，打破那该死的无尽受诅的宿命。

佛祖给宿命，他们不会一直背负。

只要有一个成功的，诅咒便会自动解开，他们就会有资格与外界重获联系。

到时候，就是他们向西方极乐净土“反哺”的盛世时刻。

松赞老爹的脑速运转堪比五台电脑在同时工作，正当他陷入至思考的牛角尖之时，“江小鱼？”

是江小鱼！竟是江小鱼吗？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今天善良纯洁的司徒晴欢，是她劳心一手养就的。

早就布阵掐算过事情原委的他，却不曾想这其中竟然还涵盖着此等弥天隐情。

江小鱼一定得救，不管牺牲掉任何，她必须要活下去！

如果连她都会死在这种荒谬的杀戮中，那这个世界有一天真的突然被毁掉，他丁点不会为群人众生去唏嘘不平。

引恶向善，她自己本身就会沾染上无法预估的霉运和丧事。

即便没有人为，她也会很容易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灵异袭击。

松赞老爹相信这些江小鱼肯定尽然了解，也正因为这样，“孩子，你是有多厌恶这个人间，又是有多讨厌好好活下去…”

让他泪目可是不容易，但江小鱼是真的令他敬佩之余往死了的心酸心疼。

哪怕她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可仍旧愿意奉献出自己的气运和余生。

所以不管那个小女孩她是什么身份，在她眼中都只是一个与她同病相怜的孩童。

缺爱，憎恨，怨怼。

诸如此般，她便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她，护她恢复心智，甚至不惜赌上性命，只要能令她走上正途。

并且最终，一定要有个好的归宿。

千万不要带着父辈的期望和压力生存，所以她让鬼婆抹掉了小女孩转世带着的零散记忆。

即便代价奢靡且残忍。

然后最终相继扭转了她愤恨司徒薇的局面，怪不得她身上阳气微弱，怪不得她命数竟那般…

松赞老爹突然很想见见她的父母，最好什么都不说上去就先一顿暴揍。

人渣，确认人渣无疑！

“救小鱼，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余白被他的严肃脸弄的一愣，此行的目的的确如此，可这话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

而且神色还那么的…不容置喙。

生就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可却甘愿屈居凡人只为求得那一点点的爱和温暖。

与其说她是司徒薇的孩子，还不如说她是江小鱼的影子。

尸婴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可它存在的意义便是复仇，因为它恨。

因为这份恨，无解。

当它还是个即将临世的冥胎之时，它有过诸如人间任何孩童那般期待和盼望的喜悦心情。

它很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很想看看她的模样，然后被她宠爱和拥抱。

但它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爱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被冰冷的器械搅碎变成一滩血泥。

而她却毫无愧疚之心，她们皆没有愧疚之心。

尸婴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抱着希望而后又绝望的。

一遍遍被当做医疗垃圾处理掉，一遍遍看着承载自己转生的母体那冰冷的面庞。

直至最后这次，它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位善良的母亲。

只因她没有在一个月两个月、三五七八个月的时候结束它的生命。

在它距离出生仅剩三天的时候，它带着无尽的感激和欣喜准备降世。

可也正是这位被它在心中奉为人间神明的母亲，她竟然因为谋利…

她把自己留到最后，仅仅是为了谋利。

尸婴是如何泣血哀求即将成为它母亲的女人不要那么做，但她只是带着一脸贪欲任由那群人剖开她的肚子，割开连接彼此共存的脐带，然后对它的哭声置若罔闻。

但凡她有一点慈悲之心，它是活着的啊，它是足月的啊，它已经降生了啊！

它永远忘不了自己是怎么带着活人的气息被放弃，最终沦为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杀戮凶器。

它的确是主人养育的所有尸婴中灵智完全健存的，在做蛊婴之前它曾投胎过数百次人间。

做回鬼仍旧需要轮回，它倦了，也真的失望了。

那女人给了它最后的希望，也扼杀了它仅存的善念。

她离开时抱着满满一袋子钱，它就在她身后，可她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它一眼。

它的主人说过，它是她卖过的第三个孩子，而她每次皆没表露过丝毫难过。

是它自愿魂合肉体被炼造的，那些日复一日浸泡在蛊虫坛子的时光中，万虫撕咬脏髓皆空。

随之一起消磨殆尽的还有它的信奉。

人间没有神明，它的母亲，是最恶毒的生物。

它有多渴望得到她的爱，后来就有多渴望吸干她的血、

它也要让她尝尝活活被放弃的滋味，也一定要让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流血的意义有很多种，偏偏她这种，永远不配被原谅。

所以它要杀光所有残害过冥胎的人类，她要杀光所有能孕育生命的人类。

因为她们根本不懂得尊重，人间远比幽冥更像是个诸魔炼狱。

那层皮，只是掩盖罪恶的画皮，仅此而已。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