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太一是这里唯一一个真正经历过两次末法的人。

第一次末法时，玄立和红雪尚未出世。第二次末法时，书生本身已经成了残魂。

因为亲身经历了两次末法，王庭太一很确定当敌手做出了这么久的谋划忽然动手，一定是有完全的准备，所以，他对今天能够获胜这件事并不抱太大期望，甚至是绝望。

因为经历过几次绝望，而不久前两世轮回的目的哪怕达成，现在看来和敌手仍旧有极大的差距，这就好像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无法触及敌方脚下。

更何况，现在李尘不在，那么他们要脱困的希望何其渺茫？

当四周的阴云垂下，他开始思考这里发生的一切，当他的感知力无法深入和穿透那些阴云，他就知道完了，就好像要重现当年发生的一切。

当年的王庭，也像现在这样黑暗，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光明。

那一年，整个种族的人都在以他为光明，偏偏他自己不知道哪里还有光明可言，一直到后世李尘的出现，但是现在，就连李尘也进入了梦境，而且不在这里。

那些阴影所针对的，除去玄立以外就是他了，阴影的集合将他四周所有的空间全部吞噬，只有他自己本身的神通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是身为金乌一族本身的秘术，因此有纷呈的异象。

然而那些阴影形成的生灵如随时能吃掉元力的泥沼，又好像能够灼烧世上一切的黑色火焰，王庭太一的神通虽能湮灭他们，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抵消或侵吞。

王庭太一掌中有太古的神器，名为定海珠，此刻在周身环绕如和星辰流转。

只是当这些阴影和定海珠相互交击，王庭太一才发现，定海珠号称可定世上一切浪潮，偏偏很容易被这些诡异的阴影腐蚀。

“定海珠是神物，许多年来神性未灭，如今这些阴影腐蚀神性，这本是邪门外道的法子，这天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的心下惊惧，这一刻竟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是在邪魔的世界，就连一直以来对天生神灵的敬重也不由怀疑！

他曾和李尘几次交流，最后觉得天生神灵仍旧存在，一切只是天道为了遮蔽神灵存在的谎言，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生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再想想书生这多次的回溯仍旧没有结结果，或许一切本身就是假的，那么苦苦坚守的什么正义竟也不复存在。

就在此时，似乎觉察到他心绪的动荡，阴影之中陡然分裂出一条尖锐的长矛，一片漆黑，有阴影火焰灼烧，一经出现让众人心惊，书生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尤其觉察到王庭太一的失神。

情急之下，玄立背后的三道阴影分出一道，这一刻完成了从虚幻到真实的转变，拦在王庭之前。

呼——

好似击碎了火焰的四下分裂，并没有太大的声音，却有袅袅青烟的消失，然而紧接着，无数长矛密密麻麻浮现。

至此成了一场混战。

如王庭太一一开始所想的那样，他们四人虽号称已是这个世上最顶峰的那一部分人物，且经过这百十年的跌宕，几已是脱胎换骨，但此刻才察觉，当初李尘一个人面对大长老究竟是什么样的压力。

书生以自身化万千书簿，每一道扉页都做了千条瑞彩，和那些阴影的交击爆发余波，影响了极广袤的空间，最后全部散落在阴影壁障里，成为其中一部分。

至此，玄立见到所有的场景，开口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值此危难之际，倘若继续有所隐瞒，恐怕不等到殿下出现，我们四人都将尸骨无存。”

他这番话看似在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实则真正提点的只是书生一人，红雪至此也当然明白，毕竟方才她才瞧出来，这里只有书生瞧着最轻松，仿佛眼下的所谓阴影只是了了。

或许只有王庭仍旧在过去的荣光之中无法自拔，他当然是极聪明的人，只是被封印许多年后，就算经过短暂时间的溶解，也仍旧不能完全接受，再加上和曾经灵魂的相互融合，哪怕脑海里仍旧长存那些画面，也仍不能接受这种日新月异的变化。

恰似某个世界和文明被封印了许多年后，忽然一朝苏醒，才发现这个世界早已和曾经变得不同，然而这个时候当他想要将新的理念实行，却发现受旧理念的拖累，这就是最痛苦，也最令人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