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紫衣皱眉。

云姬试图触碰他受伤的手，被清冷的眸光一扫，讪讪的低了头，“虽然是暂借的身体，但十指连心，一损俱损，殿下应该爱惜才是。”

“我刚才的话不够清楚吗？”紫衣冷声道。

云姬很是委屈，“妾满腔思慕，好不容易与殿下相见，一时情急，便忘了规矩，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紫衣侧耳倾听外界的动静，这种情景，若季妈妈回来撞见，那就真的百口莫辩，“捡要紧的说。”

“九幽残部联合十六方鬼王，百万冥军在酆都城外集结，频繁派出小股军队，刺探幽冥殿的虚实。黑白无常们严令封锁，还派人假扮殿下，扰乱探子的视听，但终非退敌之计。人间一日，幽冥一年，云姬寻找殿下已耽搁七天，局势更加不稳，还请殿下速回幽冥殿，主持大局。”

“你且退下。”紫衣略一沉吟，吩咐道。

“殿下…”云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眸子柔情似水，“请殿下准许云姬留下来侍奉。”

“你是他的姬妾，留下来侍奉，天经地义。何须请示？”门不知何时敞开，灯光暗淡，叶弥缓缓走进来，蔷薇花的暗纹流转，孔雀蓝这般高贵典雅的颜色，却遮不住一身的戾气，“我是天师，捉鬼也是天经地义，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用天罡阵炼化？还是用天雷轰成齑粉？嗯，都不好，不如让吴钩月吃了你，那只器灵闲着无聊，也许能找出新玩法。”

“云姬告退！”

鬼气旋即遁走，被附身的女子得以解脱，缓缓倒在地上。叶弥上前查看，女子被惊了魂，得通知附近的法师，将她的魂魄找回来，才能苏醒。

“看不出来，你喜欢狠辣妖冶的女子。”叶弥凉声道。她怀着满腔愧疚来安慰他，不曾想，人家在密会佳人，根本不需要她安慰。

“姬妾只是摆设，跟幽冥殿的花草没什么区别，谈不上喜欢。”紫衣温声道。

“是吗？人家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的气息这么弱，居然还能将你认出来。”叶弥冷着脸道。

明明是她自己跟方浔跳舞，惹得他动怒，他不过跟姬妾说了几句话，她就受不住了。

“过来坐。”紫衣勾唇一笑，“你若喜欢这样的戏码，我可以安排她们每天演给你看。”

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却让她绷了许久的愧疚和阴沉瞬间消散。这么熟悉，吃醋、误会什么的，就像初春的小雨，支撑不了太久，也成不了气候。

然而，接下来…

“这身衣裳太窄，穿了这许久，一定很难受，要不要脱下来？”

叶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紫衣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嗅着鬓发清新的气息，缓声道：“我须得回去一趟。”

他用了三十年，收服九幽和十六方鬼王，重建幽冥秩序，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回，是必然要回的。”叶弥思索道，只是不能草率行事，要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征战杀伐，靠的是狠辣果决、帝王谋略，但紫衣的修为也帮着立了不少威名。如今法力全失，万一被识破，后果难测。

“在想什么？”紫衣微笑道，她的眸子一转，就是在想歪主意。

“羲和救我的时候提过，他给我的法力太过强大，我无法驾驭，只能封存在星魂中。我在想，能不能将这部分法力转移到你身上。”

“借修为？”

“对。”

紫衣沉吟，借修为一事，对双方契合度要求极高，讲究相生相容，且借者必还，时间一到，修为自散。好比水神可借水，火神可借火，若水神去借火神的修为，则必遭反噬。

羲和是第九神，而九意味着无限可能。

“可以一试。”

“千万不要勉强，觉得不对，就赶紧撤出来。”叶弥叮嘱道，取出星魂，“里面的力量属于神族，切记，只能借出魂魄所能承受，不可多取。”

“知道。”紫衣在她额头轻轻一触，如何舍得你。

纯白的光从季恒体内溢出，没入宝石之中。光芒流转，仿佛一粒星辰坠入银河，激起浅浅的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叶弥敛气屏息，紧紧盯着宝石，墙上的时钟仿佛变得格外迟缓，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她开始懊悔，太鲁莽了，他的力量虽然霸道，但毕竟是鬼物，万一被神族的力量吞噬或者封印，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曾经看着他消散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手脚冰冷，浑身的血仿佛凝固，再过一分钟，如果还不出来，就去找羲和，他一定知道怎么救紫衣。

嗒，嗒，嗒，嗒…秒针迟缓的移动着，不能再等！

然而，叶弥探出去的手刚触碰到星魂，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迸出，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飞出，眼看就要撞到墙壁，却被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形托起，稳稳抱在怀中。

银发玄袍，墨眉入鬓，眸光一如既往的清冽，怀抱一如既往的沉稳。

那个陪了她几百年的紫衣回来了。

叶弥抬起手，慢慢遮住他的眼睛。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太丢脸。

“你应该知道，就算遮住眼睛，我也能'看'到你。”紫衣唇角勾起，缓缓道，“果然，你还是更喜欢这副皮相。”

“不许说话！”叶弥恶狠狠的道，鼻音浓重。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望着他灰飞烟灭时，得知他活着、附身于季恒时，掘强清冷的少年在古宅中终于愿意与她相认时，一幕一幕，多心痛多煎熬多欢喜，她都撑过来了，却在看到他完整归来时，莫名的泪如雨下。

良久，叶弥哭够了，在他怀里蹭去泪痕，瓮声瓮气的道：“一直想问你，那天被打散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不记得了。”紫衣温声道。再疼再痛，过后便忘却，拥抱着她的一瞬温存，却刻骨铭心。

“闭上眼睛。”叶弥抚着他眉眼间熟悉的棱角和弧度，发号施令。

紫衣依言，下一瞬，属于她的温软和气息萦绕而来，夹杂着咸咸的泪珠，一起涌入肺腑，震颤心神。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