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阁。

说是阁，建筑规模却媲美小型的宫殿。也不知是哪一代鬼帝所造，亭台水榭，假山阁楼，布局讲究，错落有致。走进去，单是这风景，就令人心旷神怡。

叶弥在风铃轩坐了，这里视野开阔，风一吹，悬在檐下的几十枚铜铃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面前跪着的美艳妖姬，从数量上看，堪与铜铃媲美。

“都起来。”叶弥淡然一笑，“大家聊聊天，不要这么拘谨。”

美姬们大气不敢出，她是天师，她们是待宰的羔羊，说不拘谨，就不拘谨了？

叶弥的眸光扫来扫去，这么多，数量之众，超乎想象，倒让她没了头绪，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问起。想了想，先分类，环肥燕瘦，沉鱼落雁，清丽的，妩媚的，才华横溢的，歌舞俱佳的，一行行排列整齐。

“叫你们来，没有别的意思。琅嬛阁姬妾众多，青春正好，紫...殿下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徒留你们在此，年华虚度，才真真是罪过。那些没有侍过寝的，殿下又未曾留心的，就直接散了。从你开始吧。”

随手挑了前排的一个，“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会些什么？”

“奴婢青青，年二十，只会唱几支小曲儿，别无所长。”

“抬起头。”

长长的柳叶眉，精致的桃花眼，琼鼻樱口，秀丽温婉，是个美人。

“既然会唱曲，就唱一支来听听。”叶弥托腮，意态悠闲。

青青果然细细吟唱了一首曲子，“闲踏天门扫落花。风起玉尘沙，一层云下，门外即天涯。剑斩黄龙一线差，休向东老卖酒家。高眼向云霞，却教留恨碧桃花。”

“他喜欢听你唱曲吗？”叶弥又问道。

“禀叶天师，奴婢只在远处见过殿下，从未有机会近身侍奉，也从未给殿下唱曲。”青青诚惶诚恐的道。

“暴殄天物啊。”叶弥感慨，这个算是审完了，“你可以走了，下一个。”

“奴婢春桃，年十六，会弹琵琶。”

叶弥皱眉，十六...“你也没有近身侍奉过，是不是？”

春桃如蒙大赦，“回叶天师的话，未曾。”

叶弥松了一口气，“也可以走了，下一个！”

姬妾们摸透规律，上来便直奔主题，审问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没多久，几十个姬妾去了大半。

叶弥翻着黑无常提供的记事簿，簿上注明某年某月某日，殿下在谁人房中留宿，做了何事，何时离开，事无巨细，连发出的声响都一清二楚，惟妙惟肖。

里面提及的，除了云姬不见踪影，剩下的都跪在这里。

“沁儿，是吗？”叶弥读着记录，“乙亥年癸酉月辛未日子时，沁春阁，是你接驾侍寝，说说看，当晚都做了什么？”

沁儿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道：“回叶天师，殿下勤于政务，每每驾临，都在深夜，奴婢弹一曲古筝为殿下助眠，等他熟睡，就守在帐外。未曾近身。”

簿上说，清韵泠泠，未闻杂音。原来是这个意思。

“走吧。”

接下来，侍奉过但无伤大雅的，又走了一批。到最后，便只剩下三位姬妾，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

记事簿中的描述，读着都令人脸红心跳，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某人在幽冥很会玩啊。叶弥克制着满腔怒火，“都站起来。”

三位姬妾依言，这一站，身材曲线毕露，凹凸有致，玲珑的很。

“很好，你们几个既然贴身侍奉过，就继续留在琅嬛阁吧。”

闻言，三位姬妾哭的梨花带雨，眼下谁不知道叶天师是姬恒殿下的心头好，跟她争风吃醋，分分钟要挂的节奏，“大天师明鉴，是嫔妾不自量力，百般引诱殿下，殿下却未曾正眼相待，偶尔在房中过夜，也没有肌肤之亲。”

“簿上说，喘怎么着，娇怎么...还总结了一句花样繁多。”叶弥长眉微挑，难不成百花迷了眼，经历的多了，倒修炼出坐怀不乱的心性。

“果真没有肌肤之亲？”

“果真没有，奴婢们不敢撒谎。”

仔细问下来，三位姬妾的陈述大同小异，叶弥听完，倒有些犹豫，全都赶走，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小气了？要是有流言蜚语...就把他们统统灭了！

“很好，都走吧！”

于是，偌大的琅嬛阁，不到半天，上百姬妾散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个都对叶弥感恩戴德，感恩叶天师没有把她们一锅烩了。

回到幽冥殿，紫衣已经离开书房，问了当值的黑无常，才知道他批完文书，就回了寝殿。

“你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毕竟比肩战斗过，又提供了重要信息，叶弥便格外留意。而且那满头包的倒霉样，着实触目惊心，过目不忘。

“走路不长眼，撞到柱子上了。”黑无常欲哭无泪。

“呵呵，回去用毛巾敷一敷。”叶弥安慰道，砸成这样，一定是气急了。遣散姬妾这事，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一下？作为幽冥殿的鬼帝，一房姬妾都没有，传扬出去，那些鬼王们会不会觉得，他这个鬼帝连后宫都守不住，有失威严？

怀着几分忐忑，来到紫衣的寝殿。偌大的偏殿空荡荡的，一盏灯如豆，一只打坐调息用的床榻，一只茶几，别无他物。四壁光秃秃的，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太简素了。”叶弥深深觉得自己太鲁莽，他在幽冥的日子如此清苦，自己还把唯一的娱乐项目取消了。

“来。”紫衣温声道，牵着她的手，坐在榻上，“过分舒适，会让思想变得迟钝。这样简单的布置，反而会让我时刻谨记，什么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叶弥问道。

“你。”紫衣认真的道，昏黄的光为清冽的眉眼镀上柔和的光线，温和，内敛。

迎着渐渐灼热的视线，脸颊和心一并滚烫，叶弥竟有些许羞怯，羞怯中夹杂期盼。

陌生的情愫让她感到慌乱，于是微微错开目光，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室内待的久了，眼睛适应这里的胧明，眸光一转，竟瞧见墙壁上有隐秘的纹理。

“这是什么？”

指尖在微凉的纹路上抚过，线条细腻，精雕细镂，叶弥举起灯，仔细辨认，竟是连绵不绝的枝叶，将寝殿的墙壁占满，置身其中，于静谧的夜，仿佛天空有一株大树笼罩而下。

枝叶弥望，满满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