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走越深，道路两侧渐渐有了风景，细草绒绒，香花拂拂，不再像刚才那样一望无际的白，天气也变得温暖，金乌悬于半空，七彩流云飘来飘去。

流云之下是水晶为殿、蟠龙绕柱的琉璃宫。那些只在古书上看过的螭吻、脊兽、麒麟，此刻活生生的盘踞在殿中，威风凛凛，纤毛毕现，对走进宫殿的一双身影虎视眈眈。

“我们是不是走岔了？”叶弥疑惑道。蛮荒玄机重重，不能用人间的三维思维去理解道路和方位。

“进入拱门，就是另一重结界。琉璃宫的真实位置不在冰原，却必须从冰原进入，虚虚实实，很容易迷路。”紫衣低声解释，“好生跟着我，别走丢了。”

“那你可要把我看紧点。”叶弥轻轻一笑。

“蛮荒虽然有妖王，但掌权的是妖后西天姥mu。今年是西天姥的千年寿诞，幽冥殿派使臣递过贺帖，等会儿进去，别乱说话，见机行事。”紫衣交待道。

“你怎么背着我，做过这么多事。”叶弥嘀咕。

紫衣勾唇一笑，“不过是幽冥殿的迎来送往，繁杂琐事，此刻恰好拿来当幌子。”

说话间，已进入内殿。

殿中空阔高广，数级寒玉台阶上，妖后端然而坐，鬓发高绾，简单至极的白色长裙、金色披帛，却将她衬托的美艳不可方物。

后座之下，一名男子负手而立，青衫磊落，容貌清灈，正是前几日见过的九头蛇，相砚。

“幽冥殿姬恒，特来为天姥贺千年之寿。”

“好像有两千年，没有接待过客人了。”王座之上的妖后缓缓道，目光飘渺，似轻纱一般拂过，“殿下客气，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千年之寿，可喜可贺。幽冥与蛮荒有君子协定，享誉太平，姬恒作为后辈，理应拜会。”紫衣泰然道。

一席话，收放自如，贵气天成，几乎让站在一旁的叶弥信以为真。

“殿下有心了。”西天姥亦微微笑道，目光自叶弥脸上划过，又问道，“这位是神族灵女，人间的天师，来我这琉璃宫，大约不是为了，给我这老人家贺寿吧？”

“我…”

叶弥一时没想好借口，略一迟疑，紫衣已温声道，“叶儿是我在凡间的至交，听说蛮荒风景别具一格，便与我一同前来。”

西天姥听了，微微一笑，“果真如此，琉璃宫欢迎之至。就让相砚接待二位，蛮荒的风景，与幽冥、人间相比，的确别有洞天。”

与西天姥说了一会儿话，便由相砚带着，转入内殿。

一双双白鹤在廊下翩跹起舞，树妖精走来走去，打扫庭院，叫不出名的花朵从枝头坠下，却不落地，随风聚成翩跹婀娜的少女形容，飞过院墙而去。

“蛮荒是妖仙巫灵聚集之地，这些力量在人间被视作异端，不适应幽冥的黑暗，更不被离恨天接纳，故而都聚集到蛮荒。”

相砚解释道。两位客人倒是淡然自若，大约见惯了稀奇古怪的场景，接受能力非同一般。

“琉璃宫南门出去，就是天街，等会儿金乌睡觉，天街就会热闹起来，届时相某带两位逛一逛。”

“大人客气了。”紫衣闲闲应了一句。

转过一道月洞门，一座精致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叶天师权且住在这里，殿下请随我来。”

“也好。”紫衣眸中划过一抹玩味的笑，若无其事的随着相砚离开。

虽然刻意将他们分开居住，但也没隔开很远，走过一片竹林，便是一座殿宇。

“前几天是相某鲁莽，以妖息扰了殿下清净，还望恕罪。”在檐下站定，相砚笑了笑，又道，“叶天师神族灵女的身份，殿下也许不以为意，但天姥她老人家，不得不顾念一二。”

“对离恨天忌惮到如此地步，天姥果真大限将至。”紫衣缓缓道。方才在殿中，他已经察觉到妖后的妖灵衰微，是兵解之兆。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龙族虽然也有长寿，但天姥在大战中受过伤，五千年寿数已是难得。不管曾经如何的叱咤风云，都难逃此劫。”相砚亦不掩饰，不但是妖后，妖王也在劫数之中。

“倒是姬恒来的不巧了。”

妖族虽然与人间相似，有指定的太子继承衣钵，但这个族类好战尚武，向来胜者为王。妖后诞育了四女五子，一旦她兵解仙逝，王子公主们必定大动干戈，拼个你死我活。

“殿下哪里的话，蛮荒之争，怎么也不会牵涉到贵客。”相砚说着，抬手一揖，“殿下歇息片刻，一会儿天街开市，再来叨扰。”

等到相砚离开，叶弥从墙头一跃而下，“这么说来，妖后要死，蛮荒要上演宫斗的大戏？”

外表极为普通的建筑，走进殿门，才发觉内里另有乾坤，外面看起来不足两百平方米的建筑，里面却堪比一座足球场，顶上云气浮动，高可百丈。装饰精美自不必说。

“居然是须弥术，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叶弥的好奇心释放出来，“房子建这么大，想必平日里出入的都是庞然大物。”

“妖后的四女五子，能担大任的只有第三女莫泠，第七子栖梧，余下都是野心勃勃、资质一般。”紫衣随口应到，不知使了什么术法，高广的屋宇竟然缓缓压低，直至与外表一般无二。

试了试茶水的温度，递给叶弥，又接着道：“莫泠智勇双全，但过于心善，栖梧不足两千岁，尚且年幼。我猜测，西天姥会立栖梧为王储，莫泠为辅佐。不过，那些王子公主们未必服气。”

“你身在人间，倒是把蛮荒的情形打听的一清二楚。这琉璃宫看似隐蔽，也不是真的固若金汤。”叶弥斜睨一眼，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有眼线这么简单。

紫衣淡然一笑，“六公主玉湖曾经去过幽冥，想让我帮助莫泠成为新一任妖后。”

“她的许诺呢？”

“大事若定，愿以身相许，幽冥与蛮荒联姻。凡有所求，蛮荒无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