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不才
作者:夏吃姜 | 分类: | 字数: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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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世子妇
手若柔荑,颈若蝤蛴。
从掀起的车帷朦胧一望,便知马车内坐着个绝色美人。此时的民风并不像后世人以为的那样,女子须得足不出户,贞静守拙。每逢春日,家眷妯娌出游踏青,是常有的事。
这女子长发挽起,穿紫色裙裾,腰系环佩,身份贵重,无异是宪国贵族的夫人;游山玩水,夫君却未同行。再看她举目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我忖度着,大约她的夫君是将士,常年戍卫在外,聚少离多,她思念夫君,故而眉目间郁郁积愁。
“草民阿芜,问夫人安。”我缓步上前,温声道。
“芜?哪个芜字?”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淡淡一扫,不见波澜。
“夏草青青,蘼芜离离。”我垂首应道。夏谷的女子,取名多用草木。我出生在春末夏初,父亲望着山中风景,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蘼芜…蘼芜是思念的花儿。”她那沉郁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生气,“你们有宸国钱币,可是从宸国来的吗?”
“我们从宁国来,要上莫邪山采摘药草。”我从容周旋,“这些钱币是路上遇见的宸国商人所赠。”
“从宁国来,是否经过孤歧山呢?”她问道。
“未曾。”我据实答道。孤歧山位于宸国的边界,此行的确不曾路过。
她身边的侍婢接过话,“夫人忘了?孤歧山尚在宁国西,他们从宁国一路往东,怎会路过孤歧。”
“是吗?”夫人很是落寞,放下车帷,轻声道,“江奴,将丸药赠予他们,继续赶路吧。”
“喏。”唤作江奴的婢子拿来一瓶药,我嗅了嗅,黄连、白术、九味子等药草熬成汤汁,和以蜂蜜、莲末,团制成丸,良方良药,足以袪我体内的寒热。
“多谢姐姐。”
马车辘辘而行,渐渐走远。
我咳了两声,叹道:“这夫人真美,只是心气郁结,有油尽灯枯之兆。”
“若我猜得没错,他是宪国的世子妇,卫姜。”姬嬴说着,扶我到路旁休息用药。
“难怪这么美。”
饶是深居夏谷,我也听说过卫姜的名号。
宪国是当世唯一与宸国平分秋色的大国,百姓安居,兵强马壮。宪国君在位三十年,励精图治,不断扩张版图,吞并了不少小的诸侯国。卫国便是其中之一。城破时,卫国君进献公主卫姜,因着卫姜,卫国王室上百人,无一人被诛。
当时带兵的大将,是宪国的二公子,司徒瑾。
司徒瑾与世子司徒瑨,一母同胞,都是宪王后所出,兄弟情深,脾气迥异。司徒瑨温和儒雅,恪守礼节;司徒瑾风流不羁,自小叛逆。一文一武,一静一动。
刚开始,宪国君并未立储,对两个儿子都是悉心栽培,从不厚此薄彼。司徒瑾长到十六岁,一人,一马,一剑,悄然离开王宫,去往孤歧山学剑,剑术学成后,四处流浪,十年间,仅因母后病重,回去探望过一次。
司徒瑾无心朝政,宪国君只好立了长子司徒缙为世子,继承大统。
然而,司徒瑾虽然放浪形骸,听闻朝中无大将,父亲要派兄长出征卫国,立刻回宫请命,说,愿为马前卒,替父亲和兄长征战四方。
国君自然喜悦。
司徒瑾不负众望,一战成名。
“卫姜若嫁给司徒瑾,英雄美人,也是一段佳话。”我见了卫姜的美貌,对传言中的恩怨情仇揣摩了七八分,“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怎么他带着卫姜回朝,两人一骑,招摇过市,国君却将卫姜赐给了世子司徒瑨?拆散一对鸳鸯,让这位绝色美人,落的这般郁郁寡欢。”
姬嬴捡来干柴,在树下燃起火堆,这些粗活竟也做的娴熟,“卫姜只要嫁进王室,稳了卫国降民们的心,便可。嫁给世子还是公子,并不重要。”
苍烟暮暮,我望着村落间若隐若现的桃花,对卫姜生出同情心,“对宪国和卫国而言,的确不重要,对她自己而言,却是一辈子的幸福。”
姬嬴抬起墨色般浓稠的眼眸,望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伤怀有些迷茫,仍解释道:“宪国君在朝堂三十载,整天活在权术中,对卫国公主的用心多有疑猜。世子瑨重利薄情,公子瑾却重情轻利。国君大约怕卫姜以美色迷惑二公子,教唆他为亡国复仇,便拆散他们,将卫姜赐给世子瑨。看卫姜这情形,虽然贵为世子妇,日子过的并不快乐。”
天色昏黑,我们到村中借宿,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许多。问村民买了几尺薄纱,制成帷帽戴上,遮挡风沙,姬嬴又用银两换来一匹马车,整顿行囊,继续赶路。
三天后,终于来到雍都。
天子之城,比别处自然不同,街道宽阔,物阜民丰。宸国的仪仗队居然已经到达,等候在驿馆中,我略打量一眼,马厩中栓着的都是千里宝驹,这些人虽然换上文官的装扮,但龙行虎步,那气势跟蒙离倒有几分相似,多半是宫中的护卫。只有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躺在床上休息,一条老命只剩下半条,应是此行的司礼官。
君臣相见,自然有事相商。
我自回房中休息,略收拾一番,调息运气,灵力已恢复大半。为免打草惊蛇,我安安分分的待在房中,只等明天姬嬴朝觐天子,我混入仪仗队,刺探大祭司的虚实。
连漪是夏谷门人,师从大长老,最会观天象、卜吉凶。术数推理,最考验心思缜密,心智沉稳。连漪从一众门人脱颖而出,当上大祭司,必然是个极沉静的女子。
心思沉静,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在天子身边,无情无爱,终生不嫁。
长老们属意我做下一任大祭司。于我而言,这本是理所应当的路。如今却有些茫然了。我知道自己的心意,是要与一个男子长相厮守。可这男子的心意如何,我却不知晓。
在意?喜欢?爱?
我想,他应是在意我,如若不然,就不会明知不是对手,还挺身而出,在裴肇面前护着我。可若说喜欢,这些天以来,他对我相敬如宾,从未有半分逾越。
我又想,他的心思都在江山霸业,顾不及儿女私情,也在情理之中。
我愿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