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作者:白云诗诗诗 | 分类:都市 | 字数:10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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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秘密
伦敦的旅行还是挺愉快的。
顶着王子的名头,又有投资的意向, 要访问几家工厂并非难事。但过程比想象当中要波折一点英国工厂主对远东来客彬彬有礼十分客气, 提到投资也是欢迎欢迎, 但真说到技术, 他们得到的只有英式的标准冷漠回绝。
“我们很愿意在股东会里为您准备一个舒适的座位, 但原谅我们没有兴趣到遥远的中国去指导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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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生从厂子里出来, 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美国人为什么能做霸主了。”
求岳笑道“中国人不也是一样对商业来说,最重要的是进取心。”
你可以说美国人很拜金,这种拜金也的确很恶臭,但马克思先生说得对,在资本的世界里,对金钱的狂热崇拜本质上极大地推动了这个世界的进步。相比蓬勃不消停的美国而言, 英国的空气实在是有一点不思进取, 大部分工厂主乐于守住祖上留下来的爵位和祖业, 对于开拓市场则兴趣缺缺。
『露』生歪歪脑袋“不过也是好事, 如果每个国家都像日本美国一样争强好胜, 那咱们的处境就更难了。”
金总比个心“还学会逆向思维了,小朋友不错哦。”
混了几天, 访问了十来家工厂, 谈成的项目是零。
只有一个伯爵厂长很喜欢中国艺术, 跟王子殿下谈了一会儿歌剧和昆曲,倾倒得要死。不过倾倒归倾倒,合作还是no。伯爵哼着刚学来的长生殿, 说“要在中国投产,我还是挺有兴趣的,但目前中国没有基本的生产基础,我把技术员让给你们,用处也不大。”
这个『露』生也问过求岳,求岳的想法是走代工厂的思路,借一个欧洲货的名头,先在高端市场上站稳脚跟,和硕和微星都是走的这条路线。只是这个思路太鸡贼也太先锋,不好在英国佬面前说破。
不料伯爵又道“所以我建议你们把机器引进过去,先学会生产『毛』呢。我还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技术指导。”
“是谁”
“约瑟夫,约瑟夫培黎。他以前去过中国,也会说中国话,你们要找技术员的话,他应该是合适的。”
『露』生和求岳都觉惊喜。伯爵人也挺好,当下就拨电话叫经理把培黎带来谁知拨了几通电话,伯爵的面『色』变成尴尬。
“真抱歉我挺久没去工厂,培黎已经回国了。”
金总“”
你会不会太懒了啊技术员回国你都不知道,你是天天泡在家里搞艺术吗
『露』生倒还耐心,推推求岳,叫他翻译“回国他不是英国人吗”
“他是美国人,听说是在中国没赚到钱,不得已只能回国,但是船票太贵买不起,所以就在这边打工挣钱。”伯爵尴尬地『摸』鼻子“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干下去呢。”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知道你是个大废物啦
伯爵歉意地搓手“这样吧,我给你们写一封推荐信。反正你们也是四处周游,不如去美国找他我也可以陪殿下走走我在本地挺有名望的。”
『露』生不觉苦笑,哪还有时间啊
下次吧。
他们俩从庄园里出来,『露』生就有些失望“早点遇到这个伯爵就好了。虽然庸懦了一点,人品倒还不错,不像其他几家,眼睛长在头顶上,那几家还没有爵位呢。”
“老牌贵族不就是这样,人好,但是废。”求岳扶着他下车“也别那么沮丧,正儿八经做生意,那就是这么一步一步来。我看你是骗钱骗惯了,什么都想一步到位。”
回去要好好教育黛玉兽,端正思想。
『露』生撅着嘴“早点碰见伯爵,说不定培黎也没走,都怪你,非要拉着我看戏。”
“哎,昨天看得泪汪汪的是谁啊朱丽叶好可怜罗密欧好英俊都谁啊”
『露』生捶他“我没有”
求岳笑着,把他手牵住了。
几天的伦敦访问算是白搭,只给金忠明和梅先生买了点礼物,石市长没有,毕竟清廉。因为订了明天的船票,所以没在庄园吃饭,两人回了城区,就在附近的法国餐厅点了晚餐。『露』生看看培黎的介绍信“这人真不错,在中国呆了好些年,伯爵有心了。”
“你还真想着找他这辈子跟我们无缘了。”金总埋头吃饭“伯爵是不知道我俩在美国臭名昭着,要知道了,估计得在城堡小屋里嘤嘤好几天哎,你会看英文了”
『露』生托腮,有些得意的甜笑“天天在家学,话是不会说,字能看懂几个了。”
你他妈真是全方位的天才,求岳叉个土豆“来,说说看,这个叫什么”
『露』生就不好意思“这个我不会。”
“otato”
“破抬头。”
金总笑死,『露』生踩他的脚“笑什么”
金总又叉个西红柿“来来来这个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认识cha”
两个人像弱智,在餐厅里玩一年级英语问答,笑了又得捂住嘴,免得引人侧目。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服务生引着一个中国女人过来。这女人一身皮衣,很是干练,屏退了服务生,转身便道“终于找到二位了。”
第132章 秘密
求岳和『露』生都是一愣。
女人压低了声音“我是南京来的,此处不宜久留,二位快跟我来,账我已经结了,车子就在外面。”
求岳和『露』生对望一眼他们和陆小姐约定了一周后在布鲁日见面,那里是中立国,出境入境都很方便,戴笠也会带着飞机在那里等候。
这个半路里来的“南京人”是谁
“陆小姐呢”
“她出事了,南京方面派我带二位立刻离开,这里很危险。”
求岳听她东北口音,寻思从来没见过这人,不过特务处特务千千万,金总又能见过几个『露』生却细心,在旁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那女人无奈道“金参议和白小爷,这时候还跟我对什么身份我都说了我是南京来的。”
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眼下也不是盘问的时候,当下随着这女人出了餐厅。果然远处停着一辆道奇。
『露』生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把行李拿了。”
女人急切道“来不及了,快走要紧,待会儿就有人追来了”
『露』生看她一眼“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替我把行李带来”
女人微微一愣,连金总也愣了。
『露』生道“你明知道我把钥匙给了陆小姐。”
“不是说了,陆小姐出事了吗”
“那肖组长怎么不来”
金总是不明白黛玉兽为什么突然撒泼,只见他频频给自己递眼神,顺着『露』生的眼神向车里一看隐隐约约地,似乎后座上有人的影子。
他心中一沉,已然会意,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女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摆明了不会是美国来的,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阵怪味涌过来,求岳一脚踹在这女的身上,拉了『露』生“趴下”
女人被踹翻在一边,手上的纱布掉在地上,发出怪异的香味。求岳和『露』生都抱头滚开意外地,没有枪声,只见道奇上冲下来三个人,都拿着木棒绳索求岳和『露』生不及看清面目,掉头就跑,这一次枪声追来了很闷地,连续几发打在他们身后的马路上。
“妈的,枪上还有消音器”
两方人一句话没有,一头拔枪就追,另一头拔腿往餐厅后头跑,再过两条街就是下榻的酒店只是人腿哪有汽车快恰是餐厅花园里养着几匹小马,不过是供贵『妇』们骑乘玩耍的,求岳跃上马背,把『露』生挟在怀里。两人纵马飞驰,在路上蛇皮走位,一路上惊得无数人惊慌避让。
但觉迎面一亮,偏是一辆汽车正正驶来,求岳心中叫好,手上狠拉缰绳,矮马吃痛,纵身腾起,几乎斜偏着从汽车上一跃而过
后面两车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要爆炸了,我叫你跳你就跳,这马站不住了”
『露』生应答也无暇,只听求岳吼了一声“跳”便觉背后一阵灼热,后头是火光冲天,排山倒海似的气浪把他们推得直往前倾,两人滚落在地,弃马便逃可是向哪里逃无非是眼看哪里黑就往哪里去罢了又听得后头枪声追来,没命地往小巷子里狂奔。
他们躲进一堵矮墙后面,两个人都蓬头『乱』发,喘得上不来气。
求岳道“你别怕,看见那边的灯光没有那边就是我们住的酒店,旁边就是中国驻英领事馆。”
“现在去领事馆”
“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帮人不一定是美国派来的,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求岳喘着气道“我把酒店选在领事馆附近,就是为了防着他们撕破脸。『露』生,哥哥这次对不住你,瞎了眼相信孔祥熙,大意失荆州。但是你相信我,有我在,我们俩一定能活下去。”
『露』生不住地向外看,手臂很痛,应该是受伤了。
两人都知今日难逃此劫,只怕『插』翅难飞,难以置信孔祥熙心狠如此且短视如此。他们来美国,金忠明是知道的,若是求岳横死他乡,跟江浙财团如何交代浙行中行岂能善罢甘休
“如果待会儿没人追过来,我们就穿过前面的街,什么也别管,往领事馆里闯。告诉大使我们被人追杀。”
『露』生会意,特务处只能暗杀,不能明狙,只要进入领事馆,他们就能恢复金会长和白小爷的身份
命就保住了
“你手要不要紧能不能坚持”
『露』生忍耐道“没有伤着。”
求岳看他一眼,『露』生也恰是回望过去,两人心中都有些茫然,这场面似曾相识,只是当初是在上海的轰炸里。
求岳从怀里掏出一把短枪,塞给『露』生“拿着,如果我不行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许哭。”
『露』生咬牙接过枪,什么也不问。
他们侧耳静听外面一片『骚』『乱』。求岳将『露』生护在身后,自己先探个脑袋出去好的ojbk没有人他俩撒腿儿就跑,兔子一样往马路对面冲,一阵灯光照过来,不知几辆车子追了过来,前面也有车
眼前黑洞洞的一支枪口,后面正是戴笠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露』生推开求岳,举枪也『射』哪里打得中
枪声响了,一枪,又一枪。
颈上一阵剧痛,『露』生抓紧了求岳的手,死也死在一起了
从他们后方传来倒地的声音。
戴笠抓着他怒吼道“疯了吗”
一个小时后,他们坐在紧急起飞的飞机上,戴处长面『色』阴沉地处理伤口。
金总“兄弟你就不要生气了”
戴处长“。”
金总“我婆娘这个人『性』格比较激烈。”
戴处长“哦。”
金总“脸还好吗”
戴笠冷笑“哼。”
气氛超尴尬
昨天下午,戴笠带着飞机抵达布鲁日,但是怎么也联系不上陆小姐。这情况不妙,戴笠自己留守港口,一面派人向伦敦搜查。当夜国内就发来电报,可能有人要在伦敦行刺。
戴处长坐不住了,所有人马飞奔往伦敦,找了整整一天,最后是循着枪声冲到了大使馆附近。
戴处长怒道“没见过你们这种人,既不会使枪,逞什么英雄难不成以为我要杀人灭口”
不然呢
你举着枪过来正常人反应都是要自卫啊。
『露』生在一旁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不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金家刁难过孔部长,想来委员长心中,也觉得江浙财团不驯服。现在资金已经到手,万千罪责又悬于他一身戴处长,你不能怪我们有此一想。”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怕的是赤壁孔明借东风,借完了周瑜就要杀人啊。
戴笠冷冷地回过脸来“现在呢”
『露』生和求岳就不说话了。
“你们未免太小看委座,也太小看我戴笠。”戴笠的声音中有了些怒意“我要杀你,犯不着这样惊动四方。委座又岂是心胸狭隘之人你在美国拼杀搏命,国内都是翘首以盼,你要游玩,也都顺着你。你把大家看成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们殷殷切切,就是等你这个戒心”
一席话说得求岳『露』生都无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
说实话,他们没敢把心交托给这些人。他们在以后的史册里,名声太臭,即便是眼前,他们也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
可他们毕竟坐在一条船上。
许久,求岳问“来的这帮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还在查。但我们的人死了,所以我立刻赶到伦敦来。”
“陆小姐呢”
“死的就是她,挨了五枪。她死前想把电报发回国内,手还停在发报机上。”
机舱里沉默极了,只有医护人员拨动器械的声音,深黑的夜幕从机舱外辽阔地伸展开,无垠地、是向着夜『色』深处航去。
“有一句话说给金参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托则信,不信何托”戴笠走到舷窗边,望窗外望不清的夜『色』“实不相瞒,我和你一样没有入党,但那又怎样做人做事瞻前顾后,不如不做。”
夜航的灯光微微照亮他的脸。
求岳想问他,那王叔叔呢你还会追杀他吗话到嘴边,没有问出来。他和『露』生都是孩子一样纯净的心地,受得苦、受得委屈、可是经不住别人把心摊开了给他看。
哪怕这颗心里,藏了许多残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