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大陆的太阳永远是朦胧的，月末尤甚。

冷双易打着哈欠拉开房门，看到湖伯正在院外收拾丝麻草。

“湖伯！”

“小易醒啦。洗漱一下把早饭盛出来，我马上收拾完。”

还是昨天的小饭桌，冷双易坐在湖伯对面大口咬着热馒头，几口就能吞下一个。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锣声。

“咚——”

“罪人堡添女！下月二十八全堡聚宴。”

“咚咚——”

“罪人堡添女！下月二十八全堡聚宴。”

“咚咚咚——”

“罪人堡添女！下月二十八全堡聚宴。”

外面的声音顿时热闹，冷双易拿着馒头和湖伯一起出门。

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房子里走出来。

“老跛，是谁这么大本事添了个女娃？”

敲锣人的老跛一晃一晃慢慢走过来，“还能有谁？最近堡里谁准备添娃？还猜不出吗？”

右边邻居是个肩窄眼滑的狐眼汉子，左边邻居是昨晚守堡的浓眉青叔。

狐眼汉子抱着双臂，踩着围墙，一脸神气，“哎哟，咱们罪人堡这回可是厉害，两人都准备添娃，这谁猜得出来啊？”

众人哈哈大笑，冷双易乖乖的一一跟大家打招呼，“跛叔，青叔，森叔……”

“老青啊，是你不？”狐眼汉子挑着眉毛看青叔。

青叔摆手，“老森你可猜错了，荷姑生产估计还要两月余。”

“那看来是堡主添女了。”

跛叔也是红光满面，“罪人堡素来二十年难得一子。今年好不容易有两位姑姑有孕，昨日更是一举得女，大家的贺礼可不能少，老规矩啊。”

森叔嚎叫一声，“二十块灵石，五十只妖兽，还是两份，我老婆本都不够啊。”

众人一齐取笑他——

“谁让你好赌。”

“你若攒着早就够了。”

“别想跟别人借，你真得立起来了。”

跛叔跟着笑，“还有一月，月中连着四天别回堡，你可抓紧时间攒攒吧。”

说完他看向冷双易，“小易今年二十一了，也要准备贺礼了。”

冷双易眉开眼笑，“跛叔，灵石我攒着呢，妖兽再抓几只就够了。”

“瞧瞧，人家个孩子都知道攒灵石。小森，以后你每日所得上交八成，多的让堡主给你存着。”跛叔敲着锣往前走，大家笑着散了。

森叔站在围墙旁目瞪口呆，“小易，你怎么攒的灵石？”

冷双易一脸得意，笑着说：“每天去挖，总能挖到的。还要多亏森叔给我打的铲子，只是昨天不慎，铲子裂了。正准备请森叔给我修一下呢。”

森叔满不在乎，“这有何难。现在去拿，我今日就给你修好。”

冷双易开心的往屋里跑，森叔坐在围墙上，招手让湖伯过去。

他转头看看周围，才小声说道：“湖伯，我昨天捡了几块灵石，咱俩玩一把。”

湖伯瞪大眼睛，一脸诧异，“二十块灵石呢，你下月二十八能攒齐吗？”

森叔抖抖腿，“那对我是小菜一碟。”

“怎滴，不攒老婆本了？”

“说不定没人瞧上我呢，白攒怎么办？怎么样，来一局？规则你定。”

湖伯摇摇头，“堡主规定所有人不能跟你赌，你要赌去找堡主。不过我还是劝你攒攒，看灵田的瘸子李都能行，你怎地不行？”

“谁不行了？”森叔直起腰，梗着脖子，“女人如衣服，我屈汇森哪怕没有衣服，照样风流恣意。”

湖伯一脸笑意，弯腰拱手，“梅姑来了，有什么事吗？”

“害，湖伯你还吓我，我三岁就不这么玩了。”森叔一脸嫌弃，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哟，梅姑来了。来坐来坐。”

梅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得体整洁的麻衣，跟男人身上凌乱的兽皮对比，显得弱不禁风。

她看都没看森叔一眼，笑吟吟地跟湖伯说：“内城有人崴了脚，我来寻些药泥。”

湖伯点头，“有的有的。小易，去我房间，把棕色盒子绿色药泥拿过来。”

“好嘞！”冷双易刚拿着铲子出来，又立刻回屋拿药泥。

梅姑拿了药泥拜别，森叔笑容灿烂跟上，“梅姑，我送你回去，初三我抓只智兔给你送去好不好？”

“你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吗？”梅姑笑吟吟地看着他。

森叔笑容停滞，一脸尴尬，很快恢复微笑，“今年年底我领了一斤灵米也给你送去。”

“灵米啊，我的份额是一百斤呢。”

“可是一斤灵米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是吗？”

— — — — — —

下午，冷双易跟着湖伯一起在副城打扫禽舍，柳顺石跑过来拉他，“小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冷双易把扫帚放下，被柳顺石搂着肩膀拽走。

柳顺石嘴巴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去看我妹妹。”

“啊！”冷双易蹬腿停下，“没有允许，不得进内城。你疯啦？”

柳顺石眼睛亮晶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妹妹，现在我爹好不容易帮我实现了，我怎能不激动？”

“我跟你说，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要是不看看妹妹，晚上估计也睡不好了。”柳顺石拽着他往前走，“咱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若是能让谁把妹妹抱出来给我瞅瞅，就更好了。”

两人穿过内城外边的各种作物，悄悄溜到内城大门口往里看。

外城的房子又破又矮，围墙顶多一米高。

内城的房子规规矩矩，是个合院，四周不少房间，大家共用一个院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能看见太阳。

此时，一群女人们正分散在院中，或裁衣做被，或编麻织布，或洗衣打扫，或画样钉鞋，一片繁忙景象。

冷双易一脸好奇，“原来我们的衣服是这么做出来的啊。”从小到大，他只知道按时去领就行。

柳顺石赶紧捂住他的嘴，已经迟了，女人们齐刷刷地看过来。

冷双易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盯着，脸颊爆红，女人们纷纷捂嘴笑起来，“哈哈，哈哈。”

梅姑笑盈盈地走过来，“你们两个，是需要缝衣还是补裤啊？”

柳顺石一脸讨好，“梅姑，我们来看我妹妹，我妹妹呢？”

梅姑笑容退却，也并未生气，“满月自会抱出去给大家看的。”

柳顺石拉着梅姑衣角，“我等不了，梅姑，我不进去，你把我妹妹抱出来给我看看成不成？”

梅姑转身要走，柳顺石再三哀求，“就看一眼，就看一眼行吗？”

“不行，小儿受不得风的。”梅姑断然拒绝。

柳顺石正要再求，堡上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冷双易瞬间回头看着堡上，拉着柳顺石就跑，“梅姑关门，魔族来犯。”

两人跑至堡上，看到远处已有零星的魔族过了河，还有许多魔族正在河中游来或正要跳入河中。

一人在堡上的阁楼顶大叫，“数量不多，半数聚集在城门口方向。”

青叔举着一块一人长的石头喘着粗气跑上来，“奶奶的这些魔族，真是贼心不死。”

“小石小易，下去搬石头。”

“是！”“是！”

这样的战斗，大家已经经历无数次。每到月末，魔族十有八九会攻过来。

城墙下放着很多石头，冷双易搬不动那些大块的，只寻那些两三千斤的。

他让柳顺石帮忙把石头扛在肩上，一手叉腰慢慢往台阶上走，每拐几次弯都要歇一下。

“灵石不要只攒着找老婆，也得用一用，往上修炼。”柳顺石拍拍他肩膀，扛着一块更大的石头超过他。

“灵石得种灵米呢。”汗水已将衣服浸湿，冷双易咬紧牙关继续往上。

每个台阶都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快乐，二十岁之前他从来不被允许上堡，此刻再累他也觉得堡上的空气是香甜的。

他扛着石头上了最后一节台阶，青叔看到接过来放在地上，一拳打碎，“这块小石头，打碎正好砸那些落单的。小易你就在这里吧。”

冷双易看着叔叔们集中在堡门上方打砸魔族，自己也赶紧抱块石头跑到围栏前面。

此时的魔族已有许多跑到石头地里，一个又一个魔族不时被石头击倒。

青叔每次朝魔族多的地方砸，一次能砸好几个。叔叔们在那边大呼小叫着要比一比。

冷双易深吸一口气，认准了一个最前面的魔族，“啊哒！”

石头砸中了魔族，但并没有砸死。

柳顺石又举着一块石头上来，刚好看到，“小易准头不错，再练练力气估计能跟叔叔们比一比了。”

冷双易忍不住咧嘴笑，“石哥你这块石头也给我吧。”

石头轰然砸到地上，柳顺石使劲一跺，石头应声而碎，“悠着点，别把胳膊累坏了。”

冷双易捡起脚边的石头，继续寻找目标。

“三十五！”冷双易擦擦额头的汗，又捡块石头砸出去，命中，“三十六！”

旁边的叔叔们已经唱上了小曲儿，冷双易也跟着哼起来——

灵石一块又一块，

灵米一茬又一茬。

美丽的姑娘你睁开眼呐，

……

太阳慢慢升起，堡上的男人们开始换班，冷双易扔了地上最后一块石头，转头看到湖伯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一脸欣喜，“湖伯一直在看着我吗？”

“嗯，石头供应得上的时候，就过来看你。”

两人下堡回家，一路说着话。

“小易，今晚有什么收获吗？”

“我感觉自己准头还行，但是力气不够。”

“然后呢？”

“我准备多练练力气。”

“多练力气是好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湖伯还有什么办法吗？”

“控制石头尖锐的地方砸到魔族就好了。”

“可是魔族全身强悍，只有丹田那里脆弱。”

“那就砸丹田那里。”

“不行，魔族跑得太快了，砸不到那么准。”

“你不是说自己准头还行吗？”

“额，湖伯我错了，我准头也不行。”

“小易，记住，面对生死仇敌，目标不是要把他打倒，而是一击必杀！”

“湖伯，我记住了。”

“要不要湖伯下午教你怎么更准啊？”

“要！要！要！”

“回去吃完早饭赶紧睡，下午我叫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