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辰笙指尖嵌入掌中，恨声道：“诸天神魔……既是神魔，为何连区区死去的凡人都不肯相融！既是神魔，又如何容得怨灵降世，祸害苍生！”?穆琴定定望着他：“这些为什么，圣子真的不知道吗？”

帝辰笙不语。

叫他如何不知！

是他一箭弑神，对诸天神魔宣了战！本以为上界神魔只容不下他一人，没想到却是连这下界的天地生灵都不肯放过！

帝辰笙急切的望向穆琴：“这些怨灵，如何祛除？”

穆琴道：“已生出的怨灵乃天地滋生的邪秽，无法被人力祛除。而战争若不停止，怨灵只会越来越多，早晚有一日，鄞都也挡不住西南来势汹汹的疫病。如今若想救鄞都，只有抛弃连城，将已生出的怨灵收集起来，以活人血肉饲养。既无法清除，以此法退一步相当于豢养，让怨灵不再毫无控制的四处蔓延，侵蚀健康活人的血肉魂魄。只是，豢养怨灵的人便成为了祭品，受怨气吞噬，注定接下来数月只会在痛苦中死，再无生的希望。”

帝辰笙一阵晕眩，几乎感觉自己要站不稳，他缓缓吐了口气，压住心头发疯般向上翻滚的情绪，问道：“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穆琴道：“没有。”

她望向圣子，缓缓道：“如今圣子也该明白，为何之前家父死活不肯说明其中原委。鄞都无意为自保做出此等罪恶染血之事，更无意被千古唾骂为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徒。此事无论如何选择，都必有一方牺牲。若要制止疫病蔓延，保住鄞都及一线以北，便要牺牲连城。若狠不下心做此般屠城之事，便只得选择无为。这种情况下，无为便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圣子殿下，一切看天命吧。”

帝辰笙不知道，是天在颤抖，是地在旋转，还是他自己，听到现在已然太过虚弱。

指尖深深嵌入章中，一缕极细的血丝，极不可查的顺着苍白的掌心滑下。

他用冷而沉的话音开口道：“若我定要选择呢？”

穆琴惊惶：“圣子殿下！”

帝辰笙冷然道：“若连我都不做这个选择，还能有谁去做！难不成真的听天由命？这赌的可是整个天沧国数以万计的人命！”

穆琴怆然，她面色苍白，唇畔颤抖，她久久望着面前的少年，只觉脊背越来越弯，背负越来越重。可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这段话：“如今，疫病原委已告知圣子。无论是连城还是鄞都，由圣子自己选择。鄞都无意做刽子手背千古骂名，但圣子殿下若执意迈出这一步……我穆琴，便是……便是冒忤逆家族之大不韪，也、助、你！”

帝辰笙心头猛的一震，垂了头不再看她，匆匆离去。

像一只白色的幽灵，嵌入穆府漆黑的夜里。

云汐音仿佛变成了一尊灵魂体的石像，怔在原地，她鼻尖还萦绕着帝辰笙身上清冷冷的味道，不多时随着穆府里的夜风吹过，便被穆琴身上清苦的药香掩盖得失了踪影了。

她回头，见穆琴还立在原地垂泪。

夜，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