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从仓库三楼往对面二楼跳，然后穿过对面的楼，往外墙跑。可你有没有想过，外墙附近都是有嘹望哨的，我们根本不可能跑过岗哨上的狙击枪。”卢娜重复道。

“没错。你说的站在高处的岗哨，我也考虑到了，他们视野范围大，站在上面开枪打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跑得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短时间内凑齐了这么多人，又折损了这么士兵。集中营里哪来这么多士兵，恐怕是把周围巡逻值班的，了望哨站岗的都集合到这里来。我猜，围墙附近的岗哨上已经没有站岗的士兵了。只要我们能跳到对面二楼，跑过围墙岗哨，就能跑出去。”

集中营的岗哨一共有两道，一道设置在集中营围墙的附近，另外一道设置在路卡附近。冷衣雪赌的就是这两道哨卡的兵力，都被调进来围堵她们。

“赌一赌！如果不是从岗哨上抽调的人，一时之间他们从哪里凑齐这么多人包围住我们。”那兰说。

莫伊持着质疑：“如果他们还在两道岗哨上留着人手，机枪对着我们，我们贸然往围墙边跑就是找死。”

卢娜下了决断：“再等下去，也是死，还不如赌一把试试看。”

卢娜的话音还未落下，二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继而其他人都尖叫起来。枪声不断地从她们的头顶传来，间隔着女人们撕心裂肺地尖叫声。

一楼的冷衣雪等人的头上“轰隆隆”巨响，仿佛有雷声滚过。

“坏了！他们从二楼爬窗户进来了！”冷衣雪惊跳起。

其余三人也是一阵慌张。那兰一步蹿起，挎着猎枪就冲上了二层，卢娜也是紧随其后。

一行四人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发现原先其余六个人藏身的房间一片狼藉。

木板门的碎片随处可见，满地都是亮晶晶的玻璃渣。木头的碎片和玻璃渣子让冷衣雪她们无处落脚，短短几分钟二楼的形势就恶劣到如此的地步，让人怀疑，士兵是用炮弹轰开的二楼窗户。

还没有进入房间，就有一具女尸匍匐在门口，头朝外脚朝里，似乎从里面往外逃跑的时候被后面的人击毙了，鲜血流了一地。她的血液顺着房门口的门槛流到楼梯口，混合着玻璃渣，门槛都被她的血水染红，死状格外凄惨。

每个人的鼻子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血腥味道重的好似来到了一家屠宰场。

“柯玲！”身后的莫伊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一阵惊呼。面对自己的朋友横死在地上，一向从容少言的莫伊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冷衣雪跟着卢娜她们从柯玲的尸体上跳过去，走进不大的房间里又是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房间靠外的一面墙被重武器轰出一个大窟窿，靠在墙边的人当场就被炸死了，柯玲想要逃跑被士兵开枪从后面打死。

此刻，没有死的两个人正被士兵们指着脑袋趴在墙角。

房间里破墙而入的士兵发现一楼的冷衣雪等人一露头就开枪疯狂扫射。冲在最前面，躲避不及时的那兰被一梭子弹打中，身上迸发出无数的血花，一声惊呼哽在喉咙里倒地气绝。

冷衣雪自打进入末世世界以来经历过无数可怕的事情，被囚禁、被折磨、被洗脑，可就算被折磨的满嘴鲜血也没有现在这么惊恐过。她张大了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找掩体的卢娜狠狠拽了她一把，把冷衣雪一下子拉倒在地上。若不是卢娜救她，冷衣雪也会中弹倒地。

她们往左右闪避，躲在门两边的墙壁后面。卢娜拽倒冷衣雪的时候，还飞身打出去一枪，她甩手一枪命中一个士兵的胸膛。冷衣雪还没来得及看士兵什么反应，就摔倒在地上。

卢娜一手回击，一手把冷衣雪往子弹射不到的地方拖，而莫伊已经移动到门的另一边，她和卢娜一左一右蹲守在门口。与其说是蹲守倒不如说是借门外的墙躲避。

士兵没有立即追出来，冷衣雪奇怪了几秒钟就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一楼传来了东西被推倒的动静。

她们之前在一楼守着门打阻击战的时候，在一楼的大门口堆放了很多障碍物。二楼房间里的士兵没有追击，是等着外面围困她们的士兵攻进来。

一楼的楼梯口传来了枪声，冷衣雪、卢娜莫伊三个人被前后夹击。卢娜看见里面的人冲出来，大吼一声：“打！”

瞬间她们三人的子弹和箭矢一阵乱飞。她们眼见外面人多，她们不便冲出去，就只能往里面打。

从二楼窗户突围进来的士兵人数不多，一顿乱枪之后，里面的士兵们也被冲散了。

卢娜折身回去，抓起葛丽娣就往三楼跑。而冷衣雪想要拉起另外一个抱头蹲地的女人，两个人的手指刚刚连上，士兵的一颗子弹击中了那个女人。冷衣雪只能抛下她跟着卢娜、莫伊上了三层。

楼下有士兵在往楼上冲，房间里还有交火，周围一片巨响，十分混乱。

冷衣雪低头往下一看，士兵们正顺着环形楼梯飞快的往上跑。

第121章 跳跃和飞翔

还是小孩子的葛丽娣被卢娜拖着踉踉跄跄的往上跑去，莫伊紧随其后，冷衣雪在最后看着十二个人出来，现在就剩下她们四个，不禁内心十分痛楚。但她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一个劲追着她们往顶层的阁楼跑。

上了阁楼，卢娜反手锁上阁楼的门，用脚踹开窗户，对着葛丽娣说：“跳！”

窗户的对面就是一栋二层小楼，小楼有一个平台正对着她们。她们从窗户中越过去，正好可以落在平台上。

葛丽娣带着哭腔，拖拖拉拉地说：“我不敢......”

莫伊一步就蹿出去，在空中越过，稳稳地落在对面的平台上，对还在三楼犹豫的葛丽娣招手。

卢娜硬拽着葛丽娣，但是葛丽娣拼命往后缩。冷衣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发近了，知道士兵们顷刻就会到眼前，阁楼的那道门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士兵们开始砸门，阁楼的木门被捶得“哐哐”巨响。

冷衣雪说：“卢娜，你先跳！我带着她。”

卢娜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冲刺从窗口纵身一跃，落地一个翻滚，打了一个滚，降落在对面平台上。

冷衣雪拽着葛丽娣，但她还是不住的往后躲。冷衣雪急急说道：“你看，前面两个人都跳下去了，都很安全。阁楼和平台有一个落差，我们不会有事的！”

葛丽娣在一连串的惊吓后，失魂落魄地说：“我恐高！我害怕！”

对面的卢娜和莫伊看见冷衣雪还没有过来，站在平台上对着窗户口一阵狂吼：“快啊！快点！”

冷衣雪急不可耐地说：“你不跳，我也不会跳！你是不是要拖累死我！我们就剩下这么几个人，如果都死了，大家的牺牲都白费了！城里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有光明的一天！”

说完，她不由分说拉着葛丽娣的手往窗户外面跳。葛丽娣终于战胜了自己，跟着冷衣雪一块往下落。

在她们说话间，身后的木门被士兵砸开，他们一露头就看见冷衣雪带着葛丽娣往外面跳。

冷衣雪往后望了一眼，第一个进门的士兵弯曲的手指勾起，马上就要扣动扳机。这一枪，在半空中的冷衣雪无论如何都逃不开。

她们在往平台的地方坠落，也是一生中最后一次体会下坠的感觉。冷衣雪想起上一次在明毓大厦坠楼的情景。

周围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芒在很遥远的地方，冷衣雪的耳边都是下坠时候的风声。漆黑和寂静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声枪响结束了这一切。

黑暗中，冷衣雪听到一声闷哼，这一声“哼”声很低沉，也很近。那发出呻吟声的人，一定是被打中的人。

下一个瞬间，冷衣雪她们“飞”到了平台上，卢娜发出一生惊呼：“葛丽娣！”

士兵的子弹打中了葛丽娣，这个十四岁却饱受摧残的女孩。冷衣雪下意识的接住她软绵绵的身体。

不知道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是不是冷衣雪发出来的。冷衣雪多想，多想让那一刻延后，永远不要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它发生了。还活着的三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被揪起来！

葛丽娣死了！

她才只有十四岁，她已经忘记了自由是什么样子的，忘记了正常人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看着葛丽娣横躺在自己怀里毫无生息的一瞬间，冷衣雪的心空了，仿佛被一把大锤直接击中胸膛，有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消失，从此不见了。

她短短的一生中多数在囚禁中度过，面对不同的男人对她的性侵，直至怀孕生下孩子，然后接着被强暴直到下一次怀孕。这就是作为一个年轻“容器”的命运。

她凄凉的一生被一颗子弹击中，再也没有办法改写。

冷衣雪浑身软弱无力，只能抱着葛丽娣，双手托着她的头，却见她的面部肌肉一直在抽动，喉咙一直在动着，嘴巴微张想要说话。

冷衣雪好像突然什么都没法听见，泪水瞬间模糊双眼。

葛丽娣喉头打哽：“我......”

所有人的眼睛里含着热泪，想要最后对葛丽娣说点什么，但是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葛丽娣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她凝视着冷衣雪的脸，眼神里带着不甘心。

冷衣雪浑身发抖，抱着葛丽娣的双手也不住的颤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冷衣雪的手托着葛丽娣的后背，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渗出来。

她们除了流泪，嘴里说不出一句话，大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上天没让冷衣雪的脑海空白多久，它连一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们。只是几秒钟的功夫，葛丽娣的眼神就涣散，好像一扇窗户被关上了，窗户玻璃上还雾气蒙蒙。

葛丽娣整个身体都软下来，头朝着冷衣雪一歪，就这样什么都没说出来，死在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怀里。

也许是一分钟以后，也许是一个世纪以后，葛丽娣停止了身体的抽搐，胸口停止起伏，安静的死在冰冷漆黑的平台上。

葛丽娣的黑裙子遮挡了血污，让血迹看不出来。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苍白失去血色的脸上，最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去了，脸上带着不甘，和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凝固成一个永恒的遗憾。

冷衣雪只能感觉自己的眼泪在不断的滴在葛丽娣的脸上，滴在那毫无血色的年少的脸上。

子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但那毫无意义，冷衣雪感到卢娜在大声的呼喊自己，而莫伊在拖拽着自己撤离平台，但这些感觉都非常遥远，仿佛一点都不真实。

冷衣雪心里只感觉到葛丽娣死了，她的生命消失了，她刚刚还战胜了自己的恐高症。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冷衣雪很喜欢这个受尽屈辱的女孩，她因为自身遭遇对所有苦难中的女孩都保有好感和喜欢。

莫伊将冷衣雪强行拖下了平台，把不断挣扎的冷衣雪往楼梯口拖。对面的士兵已经在爬窗户准备跳过来，再不走都要死在这里。

冷衣雪眼睁睁看着，葛丽娣离她越来越远了。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失去温度变得和周围的空气一样冰冷。

葛丽娣就这么死了，就在冷衣雪的眼前，和其他人一样，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人世，随意的躺在地上死去。

追击的士兵不会给她们活着的人追忆死去同伴的机会，子弹带着火光从冷衣雪她们的头上嗖嗖飞过，差一点就击中她们。

等到冷衣雪反应过来，卢娜和莫伊已经把她拽下楼，她们跑下楼的时候，楼道两边的房间里都有人。里面的女人听见外面人追赶的动静，都缩在房间里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现在她们离开了房子，顺着“容器”集中营的墙根一路逃跑。

身后的手电光在乱晃，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大堆士兵正举着手电筒追赶她们。

她们在前面跑，士兵们在后面坚持不懈地追赶。

在他们的头顶是繁星密布的黑色天空。赫然间，遮挡月色的浓云被拨开，一片淡淡的光亮染上了Dawn城的黑夜。巨大并且银亮的月亮，如同一个圆球正悬挂在远处山顶城堡的顶端，山顶上的繁星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