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瑟斯！”

王丰阳大喊了一声，矗立不动的那尊死神终于稍稍有了动作。内瑟斯转过头来，看见了停浮在空中的、于自己同等视线水平上的那个瘦小身影。

一身白衣，中长的白发，看上去白白净净，脚上还没有穿鞋。

王丰阳的身形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是什么星灵。”

内瑟斯居然没有丧失理智，他居然还能平静地说话，与王丰阳平静交谈。

王丰阳本想着要跟他打一架，才能好好说话，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可能有点过分。内瑟斯早已经历过远比现在更为沉重的折磨，时光的流逝远比身体与精神的折磨更加痛苦。

内瑟斯之所以；

“你之所以……”

王丰阳轻慢地说着，他觉得内瑟斯可能情绪还不太稳定。不料内瑟斯直白接明：

“之所以杀他们，是他们的寿命早已用于支付了代价。”

“因为他们奴役了神明？”

“不。”

内瑟斯否决了王丰阳的说道。停缓片刻之后，内瑟斯的身形渐渐变小，那种压迫感也随之渐渐消失。内瑟斯说着那些言语，伴随周围那些失去灵魂的空壳随风散成灰烬，飘散于空中。

“生死沉浮，自有天命定夺，我取走了他们的价值，全因弱小的尘埃，无法填满大海。我是文人，不喜屠戮，他们的死亡，早已命中注定。”

内瑟斯悠悠而言。

此时彼时，王丰阳与内瑟斯的视线对上，几秒之后，王丰阳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挺有趣，作为文人，你确实很聪明。”

“承让。”

“对，没错，即使你不下手，等到我来，他们一样活不成，你替我收拾了，反倒省得我一件麻烦。”

“客气。”?

“话说，你这些痕迹做得这样明显，就不怕潘森惦记？”

王丰阳有意提醒道。内瑟斯脸不改色，直到身形缩小恢复到正常两米高的状态，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潘森，也是，下次我会找时间问他要答谢礼。”

“哈哈哈，你知道的挺多。”

“我了解过潘森的为人，他要是真心会为这种渣滓服务，我也会收了他的灵魂。”

内瑟斯说完，草草结束了调侃：

“你是谁，又是哪位星灵的眷属。”

王丰阳顿时止住了笑声，强行笑一半就打住，差点儿把自己憋出嗝儿。

正经下来之后，王丰阳面容严肃，对待现在的对话，也颇有一丝精神映射上的改变。王丰阳动用了神力，使自己发出的声音形色近似天上的神明。

“我是人类，名叫王丰阳，如果你通晓轮回，应该对我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

这种通透又混沌的声音，内瑟斯听到的第一秒，便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他好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还是一名正经的人类，一名真正的人类，一名恕瑞玛的大行政官、大图书馆馆长……

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是内瑟斯抱着自己重伤濒危的弟弟走上飞升祭坛的时候。

自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自己与弟弟雷克顿，都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有些时候，自己脑海中还会想起泽拉斯的几声低语。

听到王丰阳这般声音，让内瑟斯瞬间回想起大量的记忆片段，很久很久以前，那些被雪藏在内心里的、那些不愿再去回想的记忆。

“……有点儿印象。”

半晌，内瑟斯缓缓回答着，但看他神情与恍惚的目光，他可能说得自己都不太确定。

记忆中，没有找到有关‘王丰阳’这个人的记忆碎片。但这个名字又是那么熟悉，自王丰阳说出自己名字之后，内瑟斯总会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有印象就对了，我上一世跟你见过面，那个时候的你可是把我打得好惨。”

“死在了我的手上？”

“怎么可能，要是死在你手上，灵魂都没了，还怎么轮回。”

王丰阳大致解释说道，现在该说的都说清了，内瑟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正经事情大家都有，现在正是要回头离开，各忙各的去。

内瑟斯转身要走的时候，王丰阳叫住了她：

“等等。”

“什么事？”

“不听听我的事情么，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取巨神族的性命么？”

“我已经替你清了，不用感谢。”

内瑟斯懒得跟王丰阳废话，自己该问的都已经问了。

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价值。

“有关上一次轮回的事情，我有其他的事情要说，你不一定知道的，有关——另一个世界。”

“……”

内瑟斯忽而停下了脚步，但也只是顿了顿，接着继续抬步走离：

“班德尔城？那里我知道。”

“不！是虚空的另一边：魔界！”

王丰阳激愤地说完，内瑟斯终于停下来脚步。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转身之后快步走了回来：

“详谈。”

“好。”

接下来的时间，王丰阳又用同样的字词口吻、同样的说法，将有关虚空被迫成为魔界魔神爪牙的事情告知了内瑟斯。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全凭你身上的星灵之力更胜其他。但我仍不知道，你是谁的眷属。”

内瑟斯温文儒雅的言语，若不是王丰阳亲眼所见，丝毫让人联想不到眼前的内瑟斯就是屠了整个巨神部落的元凶。王丰阳微微笑了一下：

“我不是谁的眷属，我也没有和任何星灵签订契约。”

“那你难道……”

“就像你猜想到的那样。”

王丰阳对着内瑟斯会心一笑，内瑟斯大概是也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两两相视几秒之后，内瑟斯给王丰阳鞠了个躬：

“我就此离去，有缘再见。”

“嗯，这里就交给我。”

三言两语说完告别，内瑟斯转身离去，王丰阳目送他，直到看着内瑟斯的身形从突兀山丘后隐去。

巨神一族的覆灭，已经尘埃落定，但答应潘森的事情，实质上还没有完成。

‘灭了巨神族。’

并不是杀光这里的信徒们这么简单，更需要的事情，是……

“你曾被视为变数。”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内瑟斯的脚后跟已经在巨神峰山脚下着地。后脑勺的天空上忽而响起一阵更胜之前王丰阳神言时的话语。

那一刻，内瑟斯知道，是索尔出来了。

“他们名为巨神族，他们手中有恃无恐的巨神，指的就是你，奥瑞利安·索尔。”

王丰阳直言不讳。视线直直望着破开星云的龙王。两者视线对上时，王丰阳的身形如此渺小，

龙神索尔将头伸去，靠近王丰阳的面前。

贴近之后，王丰阳整个身子的大小，尚不及索尔的鼻尖大小……，而索尔的全身，根本没有完全展露，探出星空呈现在王丰阳眼中的，大概也就它的一颗龙头，和全身十分之一长度不到的……脖子？

“然而他们已经破灭，携带着我的名号，你说——呵呵，我要不要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索尔打趣地说着，一段拖长的尾音，若是平常人类强者与索尔这般交谈，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会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唯独王丰阳不会惧怕，眼神中不时还闪着高光。听见索尔这样说，王丰阳笑道：

“呵呵哈哈哈，索尔，你可别装糊涂，这账我可以认，但你要算也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那你说，这个担子，由谁来挑？”

“你档子事儿，你不是最喜欢找潘森的么。”

王丰阳张口就来，如此理解索尔个性的人类，索尔还是头一次见，且以前也没有相处过吧。怎么就会有这种奇特的人类存在呢？

“你——不是此界之人。”

“……对。”

“甚至不是位面之间的世界——”

“……应该……对。”

王丰阳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世界和现在的这个世界有怎样的差异，只知道自己是通过某个传送阵被拉过来的，至于其他的信息，王丰阳不得而知。

只能凭着大概的感觉回答。

“此方世界上的生灵们或许不知，但我看着你、注视着你，穿越于此、重生于此、轮回于此——王·丰·阳，你仍是个变数。”

“你怎么……”

索尔又探出了一些身躯，它拉下身子，缓缓将停浮于空中的王丰阳环绕起来。

同时，索尔幽幽低吟：

“此方星空虽不是我开辟的，但此方星辰皆是我的造物。星辰之上，任何蛛丝马迹，皆在我的眼中——清、清、楚、楚。”

索尔绕圈将王丰阳围了起来，活像一条蛇的圈中有那么一只蚂蚁。

“除了你——”

索尔接着说道：

“你的存在，我无法看透，也无法理解，像是有些事情的发生、过程、结果，我在你身上只看到了‘注定’二字，正因为如此，你却成了任何事情的‘变数’。”

王丰阳听出了索尔渐而不太愉悦的口气。

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主动权，王丰阳开口问道：

“所以，你不欢迎？”

“来者是客，怎能如此，不但欢迎，还请你受累一番。”

索尔用着不高兴的语气说着客气的话，王丰阳又是欢喜又是忧，已经完全猜不出索尔想要干嘛了。

“怎么说？”

王丰阳好奇地追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