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文炳一指按在黄衣少年头顶，内劲勃发迫使他送开自己，然后一把将其拉起，暗暗嘀咕道：“离魂症？”

离魂者，神情不宁，感觉虚幻之症也。肝藏魂，如因肝虚邪袭，神魂离散则可诱发引证。

又有说法乃是人性合离，表里两种性情，这个人格记不得另一人格所作所为。

根源不是大悲就是大喜，从这黄衣少年方才的遭遇来看倒是可以解释。

是恐惧吗？

当陷入绝对的害怕时，他体内另一个人格就会出现保护自身。

事毕，则功成身退，不留人格记忆，再次恢复成那个胆小怯懦的少年。

“刚才出手杀鬼的是你自己，可不是我，你那一刀很漂亮啊，是叫雷之呼吸·壹之型吗？”

他人的功绩，文炳还不屑占为己有。

只是很可惜，和这黄衣少年说话是根本讲不通的。

就见他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听也不听，哪怕已经被文炳点破了自己所用招数也是一样，只是腆着脸一定要跟在文炳身后让他保护自己。

其实这样也好。

黄衣少年实在害怕到了极点，仿佛担心死在这里就再也不能说话，喋喋不休，不用文炳开口，就自己说了个底掉儿。

不仅是自己生平经历，还有部分涉及到鬼杀队和鬼的内容。

从这名自称我妻善逸的少年口中得知，他参与鬼杀队最终选拔确实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迫。

数年前，某个他暗恋的女孩为了和别的男人私奔，欺骗他欠下巨债，差一点儿被追债人得走投无路。

在那时，是某个我妻善逸称之为“爷爷”的存在出现拯救了他。

我妻善逸以为就此解脱，不成想这才是真正地狱的开始，老人身份正是鬼杀队的培育师，精擅雷之呼吸法。

作为替他还债的代价，“爷爷”将他带至桃山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等到他修有所成，便要求他来藤袭山参加最终选拔加入鬼杀队。

“不行啊，我一定会被那些鬼吃掉的。”

我妻善逸哭丧着脸。

平心而论，说他忘恩负义，知恩不报的话就太过分了。

修行的日子很苦，但他仍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

虽然中间有着无数次逃跑，也有无数次被抓回。

但这么长时间的修行，他也不过掌握了唯一一个最基本，也最简单的术式。

也就是文炳见过的“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而“雷之呼吸”一共有六个术式。

好巧不巧地，我妻善逸还有名师兄，与他恰恰相反，学全了剩下的五个术式，却偏偏学不来这最简单的“霹雳一闪”。

故而，两人关系可以想象，虽然说到这里时言无不尽的我妻善逸有意绕了过去，但文炳不难猜出两人之间决计不会太过和谐。

哦，对了，据我妻善逸所说，作为普通人对抗吃人恶鬼的倚仗，“呼吸法”共分水、炎、风、雷、岩五大流派。

虽然也有其他流派的呼吸法，但都是从这五大呼吸法中衍生出来。

“不知道，我这功法会被认定为是哪种呼吸法？”

文炳手抚下巴，暗暗沉思。

看起来他修行的功法乃是来自其他世界心魔宗的道法，和这《鬼灭之刃》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事情不是这样计算的。

正如心魔宗镇教法器流落到《甜蜜家园》位面后不得不改换了形态面目，无法再像先前那样直接赋予修行诀要一样。

既然我妻善逸道明，在这个世界，唯有呼吸法才是普通人唯一可以对抗恶鬼的修行方法，那么无论《心魔诀》来历如何，都会被自动划归到五大呼吸法构筑的系统当中。

文炳内息气机以心火为名，似乎天然属于炎之呼吸。

但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五大呼吸法中，岩流不论，炎雷两个流派都是讲究简单直接，以势压人，变化不多，不过一个更加侧重力，一个更看重速度而已。

风无定，水无常势，故而这两个流派攻击力或许稍逊一筹，但术式招数变化却又多出许多，其他不属五大的呼吸法基本都自这两种中衍生出来。

心火自情绪欲念中生出，无有定型，千变万化，明显更加接近此类。

“对了。”

饶是文炳耐性颇佳，但当听到我妻善逸离题万里地将话题扯到如果侥幸度过藤袭山试炼，一定要趁着没被恶鬼杀死吃掉前赶紧结婚生子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打断。

“善逸，你能借我看看你的日轮刀吗？”

“当然可……不行！”

本能地就要点头应下，话在嘴边，我妻善逸迅速反应过来，紧紧抓住刀柄，眼神坚毅道：“这是爷爷借给我的……”

“咦……不对……”

直到这时，先前一直沉浸在自说自话的我妻善逸方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指着文炳手中木刀，神情完全陷入呆滞状态，“没有日轮刀的话，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救命！”

正欲回答他的问题，文炳神色骤变，抬眼望向某处。

第三章 信息提示

鬼，又一次出现了。

我妻善逸比他稍晚一瞬，但同样快速反应过来，刚才的坚定荡然无存，拔腿奔向文炳背后，借着他身体掩饰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张望。

几乎和我妻善逸刚才一模一样的场景重现。

一名少年武士被鬼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或者说，他比我妻善逸还要更惨。

我妻善逸只不过是招惹了一头，他则是被两头鬼一并追逐，身上的褐色羽织早就被撕成烂布条一样，温热鲜血从伤口上滴落，越发刺激了身后恶鬼的嗜血凶性。

如果不是两鬼分赃不均自行开打起来，仅仅分出四五成关注在他身上，这人怕是早就已经被大卸八块。

“食物，又有两个……”

鼻翼抽动，比武士更快地，两头恶鬼先一步嗅闻到了文炳和我妻善逸身上的活人气味，不约而同罢手。

两个鬼分一个人怎么都填不饱肚子，但是既然有三个猎物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快，只有先一步吃掉某人，就能比对方多吃一个。

“善逸，不需要用你的了。”

用手拍拍我妻善逸颤抖的肩膀，文炳哈哈一笑，身形骤然加速。

见识过他那惊艳一刀后，文炳对我妻善逸的安全很是放心。

木刀流星般破空而去，和恶鬼爪子对撞一起，将它们攻势阻上一阻。

趁这空荡儿，文炳已然越至那名少年身前，左手五指成钩，揪住对方衣领朝身后一丢，右手顺势抢过对方手中日轮刀。

身体骤然一旋，带擎着抡出一个大弧。

光芒璀璨，照亮了昏暗树林，胜过先前以木刀用出时十倍百倍。

两头恶鬼毫无悬念地被一刀斩为灰烬。

文炳屈指轻弹恢复如常的日轮刀身，声音清越悠扬。

这个世界的人认定唯有日光与日轮刀才能克敌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手指一搭上日轮刀柄，刚刚注入内息，就感觉有一股暖意凭空而生转瞬席卷周身，和心火相互滋生壮大。

玄妙不可言。

“给你。”

不急着将日轮刀抛还给武士，文炳轻呼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默默消化方才的领悟。

呼吸法和日轮刀内里必定有着更为深切的联系，似是出自同一根源。

当文炳手握日轮刀时，就有丝丝缕缕反馈过来，有意无意地帮助他修正呼吸吐纳。

心魔宗道法根源于七情六欲，修出的内息真元并不以刚猛霸道着称，文炳的心火进了一步，但仍是差有不少火候。

然而这个世界的呼吸法不同，也许根源上就是为了斩鬼而生，又或者使用与传承者无一例外都在与鬼厮杀争斗。

可以说，这些呼吸法及术式，是纯粹的斗战之术，不求养炼己身，长生久视，但求璀璨光辉。

虽然稍显粗疏，但恰恰是心魔宗道法中最为欠缺的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文炳心生灵犀睁开眼睛。

一缕晨光透过繁密枝叶间的缝隙恰好拂过脸庞，最终凝练为一道若有若无的紫气聚入眼眸。

刹那间，文炳衣袂鼓起，然后荡下。

如是再三后。

文炳缓缓拔刀。

虽然没有刀鞘，称不上什么拔刀术了，但是其形其神，却分明脱胎于我妻善逸施展过的“霹雳一闪”，再与他方才的领悟结合，不求其速，更加王霸浩大。

文炳既然能够单凭偷学就从无心身上推演出心魔宗的功法基础，我妻善逸的这记“霹雳一闪”自然也不会例外。

浩浩荡荡，地面延伸出一条丈许长的笔直通道，深逾半尺，挡在前面的花草树木无不被其中蕴含的凌厉剑气撕裂粉碎成漫天碎屑。

“好强！”

眼见此景，我妻善逸和文炳救下的另一名武士，除了这两个字，竟是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单论这一刀的威力，我妻善逸自忖哪怕是“爷爷”也未必能够达到。

“爷爷”经验无疑更加丰富，但双方年纪放在那里，肉身气血早已衰败，有心无力。

收起鼓荡内息，文炳拾起自己木刀，将日轮刀递还给原主。

“你的名字？”

“啊……是……”

愣了一愣，小心地用余光打量着文炳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用双手从文炳手中接过日轮刀，肃然立定，半是感激半是尊敬地回答道：“……我，是小笠原遥辉，大人叫我小笠原就行。”

虽然都是来参与最终选拔的，但是在见识了文炳的实力后，他自然不会托大将文炳视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更不必说文炳于他还有救命之恩。

“你这样可是撑不过剩下的几天的。”

看着小笠原犹在滴血的伤口，文炳暗暗皱眉，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手掌搭在对方肩头渡入内息，帮助他治疗伤势。

虽说因为修习呼吸法的缘故，这些武士体质远比常人来得强健。

但是藤袭山就是座囚禁恶鬼的牢狱兼斗兽场，与世隔绝，缺衣少食不说，更得不到有效治疗，只能拖着伤体不断和鬼战斗。

仅仅能够利用白天恶鬼躲藏起来的时间稍加调息修整。

文炳以外人的目光来看，这场试炼委实过于血腥残酷了，性价比更低。

哪怕是为了优中选优出最为强大的战士也是一样。

要知道如小笠原这样的武士虽然看似不起眼，但也是领悟了呼吸法的人物，多年训练不知投入了多少心力。

藤袭山中的恶鬼大多数属于那种吃了一两个、两三个人类的下层鬼，进来后更是没有人类血肉补充增进实力，本身要说多强那也未必。

只不过因为恶鬼体质特殊，除了脖颈要害外丝毫不惧死伤，打法过于凶悍。

小笠原这些人年纪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欠缺经验。

在文炳看来，鬼杀队的规则实在太不可取。

正常来说，应该派出我妻善逸提到过的“爷爷”那种老派队员一人带头押阵，监督试炼进行才行。

看到这些少年因为临阵经验不足，或者遇上太过强大的对手陷入死地时，他们就该出面。

如此下来，虽然最终成功者的平均战力可能比现在要弱许多，但整体实力无疑要高出许多。

甚至，所谓选拔也可以分几次进行，逐次提升作为对手的恶鬼实力。

就算不行，也还有其他把伤亡率降下来的策略。

这些少年大可试炼一开始，就三五成群地结成小团队联手作战。

即便同样会使得恶鬼们联起手来，但远比一个人落单时情况必然强出许多。

要知道，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组织与创造，而这些满脑子只有血肉吃人的恶鬼，就算比《甜蜜家园》位面的怪物们聪明但也有限。

非要抛弃自己的优势，以短击长，殊不可取。

看着身上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止血，小笠原不禁啧啧称奇。

此时听到文炳在那阐述自己对最终选拔的看法，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接过话头：“听师傅说起过，几年前那批好像就有人是这样做的。

虽然他没有把所有人全部组织起来，而是单凭个人实力就将藤袭山上的恶鬼几乎清除一空。”

涟漪荡漾，在文炳面前布展成仅他一人可见的虚幻文字。

“你获得了一条相关任务信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