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杜庭虽然应下，却没有要诊脉的样子，而是故作认真的看了看卫兰慧的脸色，随后淡淡的道：“朱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像中暑。”

一旁的小莲急得直发抖，可碍于燕归先前给她的那一巴掌之威，她不敢上前。

看了许久好戏的寇熙朝玩味的笑了，很是随意的问道：“不是中暑，那是什么？”

众人把目光直直的望着杜庭。

杜庭心下微苦，面上却不显：“朱夫人看样子是一时……气急攻心。”

好一个气急攻心。

燕归跟年心笑了。

“那要怎样才能让朱夫人醒来？她不会是因为听了我弹的箜篌，觉得无法超越，知道必输无疑才会气急攻心的吧？”

燕归如是说，一脸愧疚的道：“都怪我，早知道就弹得差些了。”

这话一出，有人笑她狂妄自负，有人笑她说话直戳人心窝子。

而年心则觉得，燕皎皎不要脸的境界又高了一层。

杜庭干咳一声，还未说话便听燕归对他道：“子儒，我记得你说过，对于突然昏厥的人要赶紧把人救醒，而最快速的方法就是用针扎进指甲缝里，对不对？”

杜庭，字子儒，燕归这一声又一声的子儒叫得可真不违和。

杜庭的嘴角抽了抽，沉默着并不接话。

年心默默的看向他。

杜庭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只能……默认。

恰在这时，寇熙朝的声音再度响起：“子儒说这话时，我刚好也在场，朱夫人眼下昏迷不醒，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子儒，你觉得呢？”

又是子儒。

年心看了寇熙朝一眼，又看了燕归一眼，很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杜庭幽幽的看向寇熙朝，这位传言中嘴巴跟笔杆子都很厉害的御史大人什么时候也跟他认识了？

睁眼说瞎话说得这么自然。

套近乎也套得这么自然。

陌生人唤他子儒唤得这么顺口的，除了一个燕皎皎，再有就是这位了。

只是，他要不要顺燕皎皎跟眼前这位的意呢？

这点头，于君子而言不妥，于医德而言，更不妥。

可这摇头，他怎么就觉得有些遗憾呢？

“此法可试一试。”他眉眼不抬，如此说。

燕归心满意足的笑着，“心儿，拿针来。”

心儿？

年心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伸手自怀里摸索，针还没摸出来，卫兰慧幽幽转醒了。

燕归跟年心同时惋惜的看着卫兰慧。

都在想着，她怎么就不再装下去了？

转醒后的卫兰慧虚弱的给杜庭行了礼，下一步竟是给众人告罪，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弹箜篌了。

燕归嗤笑，还没开口，寇熙朝便道：“既不能弹，便认输罢，第一局时，皎皎知道下棋不是你的对手便也干脆的认了，朱夫人想来也不是耍赖之人吧？”

卫兰慧僵在当场。

“寇大人说笑了，朱老爷的如夫人品性高洁，怎会行那无耻的耍赖之事，朱老爷做事光明磊落，朱老爷宠爱的爱妾自然也是行事光明的。”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悦耳，隐隐带着笑意。

燕皎皎挑了挑眉，虽然她一直觉得这声音好听，却从未觉得这声音的主人说话能让她这么的欢心过。

忍不住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悠然居的侧门外，沈书衍一手拿着一把折扇扇着风，一手负在身后，与身旁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打着招呼。

那大肚便便的男人便是卫兰慧的夫婿，人称朱胖子。

年心低低的对燕归道：“沈书衍跟寇惜朝这一唱一和的，只怕那个胖猪头再不愿意看到卫兰慧认输也不得不表态了。”

果然，朱胖子不悦的看着卫兰慧，面上故作斯文的对寇惜朝笑着道：“我的如夫人想来拿得起放得下，区区输赢而已，愿赌服输，她即便身子不适也不会耍赖。”

沈书衍的一声朱老爷的爱妾跟如夫人，卫兰慧已然面无血色，朱胖子再这么一说，她已是站立不稳，可却还是在朱胖子警告的目光之下，艰难的道：“今日的赌，我认输。”

燕归可不管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懒懒的伸个懒腰：“那我们，今夜亥时，朱雀桥不见不散了。”

说完，拉着年心就走：“去喝消食汤去，我肚子撑得难受死了。”

行了没几步，又回首看向真的摇摇欲坠的卫兰慧，没心没肺的笑道：“朱夫人，哦不，是朱如夫人，希望剩下的时间够你参详《郎君》的曲谱，别到时候出现在朱雀桥却说不会唱那首曲子，那时候担上一个耍赖的名声倒没什么，大家要是没听见《郎君》那得多可惜。”

卫兰慧抖着身子，怨恨的目光逼视着燕归，那苍白的脸上因此多了一丝红润。

嗯，气红的。

燕归转身，刚要继续走，似又想到什么，又回头道：“若是晚些时候朱如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去朱雀桥，我便请子儒去帮帮你开一副药，保证你生龙活虎，唱它个十首八首《郎君》都不在话下。”

话说完了，燕归总算心满意足的拉着柔弱的年心扬长而去。

杜庭离开的步子顿了顿，然后摇着头走了。

沈书衍垂眸扇着扇子，低垂的眸子里隐下一丝无奈的笑意。

众人想着燕皎皎那没心没肺说出的那些话，不由得咧开嘴笑得意味深长。

这燕皎皎，是把卫兰慧的后路都堵死了啊，若说之前卫兰慧真打算借故失约不去朱雀桥，可眼下却是非去不可了。

有那心有城府的人则疑惑，燕皎皎行事如此不留余地，就不怕朱胖子因为被卫兰慧拖累失了颜面，以后打击报复她？

要知道，朱胖子的女儿可是大皇子的侧妃，还是个得宠且颇有手段的侧妃，否则朱胖子一个屠户怎么会突然就能垄断了京城所有的猪市。

这燕皎皎是初来京城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身份背景强大惊人？

可看样子，她不过是隐世了的寇时之的徒弟罢了。

莫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个逞一时之勇的黄毛丫头？

有人拿眼瞄了瞄寇熙朝，作为师兄，想来寇熙朝是会庇护自家师妹的，只是寇熙朝若是因此跟大皇子侧妃对上，也不知是何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