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皎皎的吩咐被传到燕浅浅的耳朵里时，已是几日后，燕浅浅对着春芜笑了笑：“看来我是不必再想什么折磨莫氏的手段了。”

比起折磨人，谁能比得了燕皎皎呢。

燕皎皎在言国呆了几个多月，期间，莫家被定谋逆罪，言国所有莫家产业一夕之间全部被封，金银全部上缴国库。

朝中官员在摄政王极力给莫家定罪时，担心的经济之危因为天下首富燕家的插手并未发生。

燕家也因此成了言国经济的主导。

这日，燕皎皎在哄睡了粘着她的孟棠后，对燕浅浅：“姐，我得回华国了。”

燕浅浅并不意外，道：“是该回去了，你都来半年多了，难得沈书衍没有催你回家。”

燕皎皎撇撇嘴，半年里沈书衍倒是给她写了两封信，都是那几句：

安好，勿念，安否？

她都好心的回了信。

不过回信的内容比他的少了两个字而已。

安好，勿念。

燕浅浅道：“你跟沈书衍的身份都比较敏感，短期内倒是不急三书六礼，但若你有了身孕，这事就不能拖了，该举办的成亲大礼不能少了，知道吗？”

燕皎皎敷衍的点着头：“知道，知道了。”

“那你准备准备就起程吧，我给沈书衍写封信，好让他放心。”

燕皎皎斜了一眼燕浅浅，道：“我短期内不会去华国京城。”

燕浅浅皱眉：“为什么？”

燕皎皎愁苦的叹了叹：“我得去落州，待一段时日。”

燕浅浅疑惑：“去落州做什么？”

“还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还不小。

若说燕皎皎这辈子最不愿回想的日子是哪一天，恐怕就只有当年离开寇时之的书院那日了。

那日她独自一个人离开书院，那时她小腹痛得厉害，才离开书院没多远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身在一个暖洋洋的房间里。

之后一个来月，她都下不了床，身体染上极寒之症，她甚至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每日都有大夫给她看诊，每日都要喝极苦的药，每日都要泡很久很久的药浴。

她每日看到的，就是一个粗使婆子跟一个年老的大夫。

整整两个月之后，她的寒症治好了。

她的屋子里终于出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淡漠的男子，白衣如雪，容颜如画。

他开口便道：“燕家主，我救了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她一惊：“你是谁？”

他淡淡的看着她：“祁之言。”

她逼视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坐在窗口边的太师椅上，淡淡的道：“言家先主有一个妹妹嫁到祁家，你可知道？”

燕皎皎震惊：“你是祁氏后人？”

祁之言颔首。

燕皎皎瞬间恍然为何祁之言能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若说言家是个隐姓埋名的存在，那祁家就是比言家还低调的存在。

华国皇室甚至不知道开过皇帝的结拜兄祁章还有后人。

燕家之所以知道祁家，还是因为祖上出了个嫁给祁家的一个老祖姑奶奶。

祁家的势力如何，无人得知，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祁家的暗卫比燕家更为神秘，更为骇人。

据燕家史书记载，在她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时，燕家家主因为看上了祁家家主的夫人，欲夺其妻，便派暗卫暗杀祁家家主，却不想失败了，派去的上百个暗卫无一生还，燕家因此差点被祁家的暗卫屠了满门，若非祁家念及祖上的一点姻亲之情，世上已无燕家。

故而，对祁家，燕家敬惧而远之。

燕家祖训有六。

一不准燕氏子孙换回言姓。

二不准燕氏子孙嫁娶华国有官职之人。

三不准插手各国纷争。

四不准通敌叛国。

五不准与祁家结怨。

六不准入仕从军。

这第五个家训历来便有，在她爷爷的爷爷之前无人知道为何有这条家训，经过那次差点的灭门之祸后，无人再敢置喙这条家训。

所以当知道眼前的男子出自燕家祖训里的那个祁家时，燕皎皎咽了咽口水：“我，我欠你的人情，你要怎么还？”

祁之言并不看她，声音无波无澜的道：“我也不知道，等我哪天需要你还的时候，自会找你。”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而祁之言要她还的人情，竟是陪他游山玩水一年。

对于还的这个人情，燕皎皎懵了许久。

深觉怪异。

但也不得不还。

谁叫天大地大，她谁都敢惹，就是这祁家人不敢惹。

到落州时，已是七月中了。

燕皎皎并未去祁家，而是先去了庐山书院。

那是寇时之开的书院。

燕皎皎没有穿她钟爱的红衣红裙，也没有涂抹醉色。

今日的她，不施粉黛。

一身白衣，一只白色海棠花饰的簪子，一脸的肃穆。

庐山书院高挂白绸，多年前热闹的书院，如今空无一人。

书院门外的一株大槐树下，燕皎皎看着书院紧闭的大门，目光里看不出情绪。

半个时辰后，她转身而去。

“先生，学生来送您。”

一声极低的声音消失在微微的风里。

天华二十年初，大儒寇时之病危，在神医杜庭的极力挽救下，病体拖了半年，于同年七月初九逝世。

燕皎皎独自走在大街上，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相公，你看什么呢？”

白芊芊的声音响在身后，燕皎皎转身。

白芊芊站在寇熙朝的身侧，在看到燕皎皎的那一刻脸色一变。

燕皎皎勾了勾唇，目光自白芊芊的粉色衣裙上转到凝视着她的寇熙朝身上。

“燕皎皎，你怎么在这里？”

白芊芊挽住寇熙朝的胳膊，挑衅的看着燕皎皎。

燕皎皎走近她，目光打量了白芊芊好一会儿，然后啧啧出声：“寇夫人，你的公公去世才过头七，就穿这么艳丽的衣裳，合适吗？大家闺秀不都是讲究夫唱妇随吗，你的相公尚且穿着素衣，你再看看你……”

燕皎皎冷哼一声：“可真是先生找的好儿媳啊。”

“燕皎皎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白芊芊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寇熙朝，“相公，我想着今日出门要拜见家族里的长辈，这才穿得郑重了些，我……”

“好了。”寇熙朝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白芊芊：“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