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眉黛微蹙，刚想说无须有的东西不值得相信。

少年已经撒腿就去小摊前了，拿起两根祈愿带，笑着问道：“小哥，这个怎么卖啊？”

“小少爷，这个啊，一文钱一个，和心上人一起挂上，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哟。”

小贩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身姿儒雅，让人心生好感。

少年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清冷身影，唇角微扬，低声道：“我拿两个。”说着，将碎银放在桌上。

小贩不卑不亢收起碎银，笑了笑，“小少爷，这边题字。”

少年抿唇一笑，“稍等。”随后去将牵引着自己心的钟离拉来，把狼毫塞到她的手中。

“师父，许个愿吧。”

钟离垂眸看了眼，淡淡道：“虚无缥缈之物，无需相信。”

少年牵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师父～我们好不容易下山玩一次，就当一回俗人吧，好不好？”

小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游转，意味不明的笑了，“二位是那天上人物？”

钟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想将狼毫放下。

少年忙阻拦她的动作，对小贩说道：“我家师父如此绝尘拔俗，自是那天上人物。”

小贩笑了笑，“可那天上人物来到凡间，也会想玩一玩民间习俗，这位姑娘何不妨试一试？就当是给小少爷买个开心。”

少年怔愣了一下，看着小贩的眼神变了变，有些复杂，转瞬即逝，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澄澈。

“是啊，师父～”

钟离心里叹息，执起狼毫，在祈愿带上写下四字：唯愿喜乐

少年眼眸微闪，面上乖巧笑道：“师父这是写给徒儿的祝福吗？”

钟离轻轻点头，没有作任何解释。

少年犹如得到了心仪已久的东西般，笑容扩大，又甜又乖，“和师父在一起，我定是喜乐开心的。”

钟离凤眸微动，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隐约有笑意闪过，眨眼即逝。

少年拿过狼毫，低头认真的一笔一划写着，神情专注，好似对待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

最后一笔收起，身旁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伸来。

少年抬眸，眉眼弯弯，“给师父看看。”

祈愿带上写着：不顾世俗，只要你。

钟离眼眸变得深邃些许，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拢，轻声道：“挂上吧。”

少年乖巧点头，在她拿着祈愿带朝着仙树走去时，忙拿起狼毫，在祈愿带最末尾添上了两个字，指尖从上面佛过，白光一闪而逝。

“师父，等等我，徒儿与你一起挂上。”

两道红色身影轻而易举跃上仙树，将祈愿带挂上，紧贴在一起，随风扬起。

众人惊艳欢呼，沉浸在刚刚那一幕，远远还能听见那少年撒娇的声音。

“师父，我们去寺庙里看看好不好？我想为师父祈福呢。”

两道身影愈走愈远，并肩而行，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从远去望去，好似依偎在一起，如情侣，似爱人。

仙树最顶尖上的两条祈愿带金光一闪而逝，红纸黑字，最右下角两行小小的字泛着金光，通体印着金色。

唯愿喜乐，小家伙。

不顾世俗，只要你，离儿。

小贩仰头看着那两条随风飞扬的祈愿带，嘴角弯起，微微笑了，望着不远处即将消逝的身影，轻声道：“要好好在一起啊。”

他没有战过世俗，和心爱之人分离，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和痛。

他曾觉得，是他们错了，还是这世间错了，或是这不知从何而来所定义的所谓世俗错了。

遇到这小少年，他方得知，是他错了。

若是深爱，他该抛开世俗之见才是。

小少年，师徒恋不是禁忌，祝你如愿。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少年回以一礼，随后拉着钟离踏进大殿。

数座威严庄重的仙人神像，底下三四个黄色蒲团，供奉桌上放着香烛，以及一些贡品。

钟离抿了抿嘴，低声道：“作甚？”

少年乖巧一笑，牵着她手腕的手状似不经意往下滑落，一边偷瞄她的神色，忍不住得寸进尺，与她十指相扣。

在钟离眉黛微蹙起时，少年弯起嘴角，道：“祈愿呀，师父。”

钟离扫视了一圈，“祈愿？”

“是呀，我们向这些神像行礼就可以啦。”少年知道，自家师父虽不是高傲之人，但也不喜下跪，哪怕是对这些神像。

钟离抿了抿嘴，“我没有愿望。”

“可是徒儿有愿想许。”少年眨巴着眼，软软糯糯道。

“那便许吧。”

少年顿时眉开眼笑，“那师父与徒儿一同行礼祈愿可好？”

钟离颔首，这些神像的确是当得一礼。

两人一同弯腰行礼，从远处望去，好似是新郎新娘拜堂一般。

低下头那一刻，少年嘴角勾起，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得逞之意。

再次抬头时，脸上满是乖巧。

“师父，行三礼。”

钟离不疑有他，认真行了三礼，甚至未曾察觉，他们之间的手十指相扣，紧密相贴。

“好了师父，我们走吧。”

离开大殿前，少年回头望了眼神像，浅浅一笑。

你们见证了我与离儿的婚礼，就得帮我们赢过世俗才对，帮我们完愿。

那一日，他和她完成了民间的成亲之礼。

望着灯火阑珊的街道，少年笑了，“师父，我们回去吧。”

在乞巧节这天，他就当他和师父成亲了。

水镜中的画面定格在那两道红色身影上，愈走愈远，影子拉长，在地面上亲近无比，好似一个人。

钟离眼睛微眨了一下，晶莹滴落，没入白毯里，一只手捂着胸口，似被针扎了一下，不是痛得彻骨心扉，却不容忽视。

小家伙，她想起来了，那是在修仙界时，初遇小家伙的第一世。

她的少年啊，心里一直装有她。

水镜中画面闪了一下，旋即一片白茫茫。

大约一秒过后，传出一道凄惨的哭喊声。

“师父！师父！”

画面中，白衣少年泪如雨下，朝着桃花树下飞奔跑去，跌跌撞撞，声音沙哑，“师父，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