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出了山门来到凡世间，可能乐霜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人间的疾苦，与人心的阴暗。不过这些并不是她现在想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只想将乐子宁好生洗刷一番。

乐子宁现在的形象，着实和自己记忆中的翩翩少年差距甚远！

要不，就让师兄一个人赶路吧？反正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的山门，不如先回去，将乐子宁带到四风山，再说别的事情。

对！师兄还在旁边，怎么说也得先将他们分开才行！不能让他们过多接触，免得又燃起什么不好的火花。

就这么办。

“师兄明天见！”乐霜张嘴大喊。

话音还未落地，少女就已经提起了小孩，踩着来时的足迹迅速离去，身影几乎快要消失在寒飞视线中。

寒飞呆若木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乐霜彻底消失以后，嘴里才喃喃自语：“这上午才刚出门啊？”

确实是刚刚才出门，虽然乐霜记不清楚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她也发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出门太久，因为她用自己的正常速度行进不一会儿就回到了绝云宗。

也就小半个时辰？乐霜时间观念不强，但她知道的是现在师兄一定内心十分复杂。

算了，不管了。反正也经常被训，现在师兄还在凡世，得罪了他还不能拿我怎样，赚了。

一路上无视掉所有人怪异的目光，直冲进四风山，一进山门，乐霜就提溜着乐子宁踏入浴室，将他扔进澡盆子里，这时，乐子宁却抓住乐霜的手：

“师傅，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哟，小屁孩竟然还知道害羞？不过力气也太小了点吧？总有种，嗯，欲拒还迎的感觉……乐霜不语，只用一只手便将乐子宁的双手死死捏住，将他的手举在他头顶。

乐子宁实在是年幼体弱，他没有足够的力气能挣脱开师傅的魔掌，看到乐霜强硬的态度，也想不出什么话说，只得乖乖就范。

很快就清洗干净，之后，乐子宁就被摁在了凳子上，吃着乐霜给他端来一盘肉串。嗯，乐霜她亲手做的。

这盘肉串被她取名为——绝云杂碎，就算是师兄也是吃了几年后才知道菜名并不是在骂人。

取这个名字一半是因为乐霜的恶趣味，另一半则是因为这盘菜用了许多种不同的肉切出的肉块，然后将肉串串好，经过调味后搁在明火上烤制而成，闻上去虽然挺香，但肉串的卖相无情地出卖了乐霜的厨艺，但没办法，她也只会做这个了。

毕竟这是他师兄喜欢吃的东西。

等着乐子宁稍稍垫了垫肚子，乐霜才看见乐子宁的脸上终于透出了点血色，只是，乐子宁未免也太瘦了一点吧？就算是四风山上弟子穿的最小号衣服，套在他身上也感觉松松垮垮的，肩膀都只能撑起一边，另一边一直往下滑，好似身上套了个麻袋。

上辈子他入四风山以后，一直都随着众弟子一同修行。当时乐霜还没怎么在意乐子宁的情况，现在看起来，确实可怜。

以前总听起常去凡世的姐妹说外面年景不好，一直听，却一直不懂，现在算是懂一些了，外面应该是总有他这样的小孩子吧，运气好就能像他这样被带到山上来，运气不好，可能就活不长了。

算了，想这么多作甚？乐霜放弃思考，看向乐子宁。

不得不说的是，乐子宁的吃相十分斯文，拿着竹签签一点一点咬着吃，紧闭嘴唇缓缓咀嚼，乐霜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屋子里就只剩下乐子宁牙齿撕碎肉块的声音。

好家伙，吃的还挺香？乐霜心里莫名多了一种满足感。

虽然乐子宁看上去吃的挺慢，但肉串消失的速度还是超过了乐霜的想象，转瞬间，乐子宁就吃完了一整盘肉串，表现得却像是有点没吃够，他看见乐霜起身又给他端了一盘过来，小脸染上更深的绯红。

这样的小孩，就算是乐霜知道自己会被未来的他杀死，她却依然恨不起来，再则，上辈子确实也是自己做了错事，是非对错她还是分得清楚。

魔修的修炼手段，大多都十分残忍，要不然就是需要做一些十分龌龊之事，乐霜再怎么样，内心还属于正道，早已对此心生不满，只是常年处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终究还是做了些坏事。

若非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绝不会在那里呆着。

那时的乐子宁也确实配得上踏风剑仙的名号，一剑斩破魔域的防御法阵，一剑斩杀万千魔修，属实了不起，能死在他的手下，对于双手沾满鲜血的乐霜来讲，可能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吧。

当然，这是对那时的她而言来说，是这样的。

只是乐霜没有想到的是，回头箭来了。还来得如此迅猛，仅仅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回头箭就插她脑门上了。

于是，她原本的想法被回头箭击碎，发生了变化……

好小子，老娘怎么说也是你师傅，修为比我高深就算了，竟然还敢用我教你的剑技捅我个透心凉？看老娘这辈子怎么收拾你。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乐霜看着乐子宁将盘中的肉串消灭，吃的个满嘴流油，于是随手扯了张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低声问道：“你觉得师傅做的肉串怎么样？”

乐子宁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就来了一句，“好吃！”

“有多好吃？”

乐子宁想了一下，放下手中竹签，伸直双腿，屁股离开凳子，站了起来，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圆：

“有这么好吃！”

乐霜看着乐子宁的璀璨笑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起身又去厨房给他烤了一盘绝云杂碎，心里的想法只剩下自己该去学着做点别的什么食物，不能总给孩子吃烧烤吧？

算了，就先这么过下去吧，教教徒弟，追追师兄，学学做菜，偶尔想不开了修一会仙。

死过一次，看什么都像是被清泉洗过似的，淡了很多，却也透彻。

乐霜实在是很懒，也就不会再去多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