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徒弟的睡颜吧？

此时，夜已经深了，乐子宁在这几天师傅的管束下，已经有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虽说已是修仙之人，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孩，熬不得夜，不知不觉间，就倚在师傅的手臂上睡着了。

这个青衫少年郎原本相貌就十分清逸，不像寒飞那般，天生就长得是咄咄逼人，让人敬而远之的样子，而是一种如同初发芙蓉般的模样，自然让人感觉亲近、可爱，睡着时，更让人感觉温和内敛。

总之就是很可爱。

乐霜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现在如此可爱的乐子宁长大后却是那副清冷模样。

她将乐子宁靠在她手臂上的头顺着自己的身子缓缓滑下，放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坐着睡多少是比躺着睡容易惊醒些。

然后乐霜捏了捏乐子宁的小脸，这堪比女孩儿的柔嫩脸颊捏着属实是有些舒服，乐霜又怕将他捏醒，只一会儿就将手移到了乐子宁的头上，为他梳理着杂乱的头发。

小孩子就是喜欢闹腾，就算是头发乱了也不知道打理一下……

梳着顺着，乐霜却感觉像是徒弟头发上的结被梳到了自己心里，她越来越觉得烦闷。

等到乐霜将乐子宁的头发理顺之后，看见徒弟依然在沉睡，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她眼中渐渐没了焦距，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幽幽地说了些心里话：

“我真是对不起你，原本以为能一直陪你走到最后，不曾想过会被鬼迷了心窍，早早就离你远去，甚至还是在你四风心法还未大成之时。现在想想才发现，我竟然没给你留下金丹期以后的修炼方法，也不知你是如何修行圆满、飞升成仙的……

“真是苦了你啊……”

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但转世重生这种事，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只有趁着乐子宁睡着的时候，说上一两句。

时间慢慢过去，乐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仅仅像是只有气流从最嘴巴里蹿出，却没有将声音一同带出来，到最后，就连乐霜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是低头看着乐子宁的侧脸，碎碎念。

乐霜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着无奈和疲惫：“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想过，无论是你，还是师兄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总是只想着自己受了什么什么委屈，自己又怎么怎么不高兴了，未免太自私、太难看了点。”

四风心法本就为乐霜独创，在乐子宁之前也只有檀初彤一人修炼过，乐霜明白，正道魔道的差异根本不会对檀初彤有半点影响，既然檀初彤从未出现，那么乐子宁也绝不会见过檀初彤，更不可能从檀初彤那里学到四风心法的后续。

可见乐子宁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才能走到最后，可笑的是乐霜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现在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之中。

是不是当初没有收乐子宁当徒弟比较好？

是不是应该让乐子宁修炼绝云功比较好？

是不是……

乐霜现在满脑子全是这辈子从遇见乐子宁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这是自责。

而非后悔。

她像是处于崩溃的边缘，可能连乐霜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不像是自己。原本还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就能将事情看得更加透彻，从没想过自己依然幼稚。

乐子宁可不知道师傅的苦恼，依旧是睡得香甜，嘴里还在喃喃梦呓，不知何时，他的大拇指已经跑到了嘴里，用牙齿咬着，如同婴儿。

乐霜望向徒弟，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笑了一下。神色间倒是无了些许悲伤，只是有些落寞，“还好还能捡到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夜更深了，饶是乐霜这般修为，都有些困倦，就这么坐着睡了。睡得比夜还深。

像是想要忘记一切，又像是想要逃避，那些本该深藏于记忆深处的过去却不断在梦境里重复。

直到第二天才被乐子宁喊醒。

正在躺在她腿上的徒儿，满脸慌乱，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嘴里说着，“师傅，是时候修炼了。”

乐霜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睡着的时候不自觉用双臂环住了乐子宁，在她怀里缩着的徒弟，已是满脸绯红。

“师傅，这样不太好吧，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说着，乐子宁脸上的红晕更厚了些。

没想到徒弟岁数这么小却懂得这么多？

乐霜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是顺手将乐子宁抱得更紧，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爆米花的奶油香气，只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今儿就不修炼了吧，再让师傅抱抱。”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天地寂静，了无杂音。

过了一会儿，一双带着温度的小手从乐霜腰间绕向后背，轻轻地抱住了她，在这之后，乐子宁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乐霜的锁骨上窝。

灼热的鼻息拍打着乐霜的脖颈，让她感觉微微发痒。

乐子宁果然是个男人啊，就算还是个小孩儿，也能让人感觉到温暖。乐霜想。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是乐霜心里清楚，这并不可能，时间就要到了。

马上就到乐子宁每天的早饭时间了。

果不其然，一到了饭点，乐霜就感觉怀里的小人儿开始躁动，估计是想要吃点东西，但看着自己还没睁眼，所以不好意思说吧？

乐霜忍住笑意，“徒儿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乐子宁摇了摇头，说道：“师傅，我想吃你做的饭。”

“想吃绝云杂碎？还是想吃我在绝云山食堂里偷学的那些东西？”乐霜问道。

乐子宁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最终他说道：“只要是师傅做的，我都想吃！”

“好……”乐霜心中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只能憋出一个字，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

总之，先给徒儿整点绝云杂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