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后庭花
作者:瑶珖 | 分类:古言 | 字数:8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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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公元五百八十一年九月,大陈帝都建康,栖霞山,栖霞寺。
九月深秋的飒飒秋风早已吹遍江南,把建康城栖霞山上的满山红叶都吹得红透。这万山红叶、层林尽染的壮美秋色之间,尽是江南最美的秋日风景。而这栖霞山之名,正是来自于这秋日漫山红叶美如彩霞栖息之红叶美景。这漫山红叶的栖霞山上更有始建于南齐年间的佛教“三论宗“的发源地、南朝时期与鸡鸣寺和定山寺齐名的江南名寺栖霞寺。南朝佛教兴盛,可这遍布江南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中,这建康城栖霞山上的栖霞寺不可不谓最有灵着名的佛寺之一,年年岁岁香火不断,引来多少天下善男信女崇佛祝祷。
而今日在此秋日栖霞山漫山红叶盛极之时,同样和当时南北朝崇佛风气一样崇尚佛教的“信女”阿姮亦是约了“善男”杨广来秋游这栖霞山栖霞寺的绝美红叶。
“殿下啊,这和上次八月十六日在淮水之畔和独孤英公子分别一月后,时隔一月,您应独孤英公子的情意之请特意邀独孤英公子来建康栖霞山上赏江南红叶秋色,真真是诗情画意的快意人生呢!”璇玑一路陪阿姮从台城皇宫内跋涉到这栖霞山上栖霞寺上,看到阿姮时隔一月后又能再次见到杨广的欢欣喜悦,心内亦是为主子阿姮高兴不已。
阿姮闻言,边和璇玑往栖霞山中峰西麓的栖霞寺上爬去,边转首对璇玑轻快笑道:“那可不是!上次和阿英夜游淮水时,我们两人就定下了终生约定——我要带他春日在扬州琼花林里吟诗起舞、夏日在江陵曲院风荷里赏无穷碧色、秋日赏栖霞山的漫山红叶再泛舟东海观沧海桑田,冬日在玄武湖畔赏漫天飞雪;而他要带我尽赏塞北大漠孤烟,潇洒纵马雁门关外,游遍西域大漠雪山,游历白山黑水之高丽边境——这诺言约定里,对于我们要一生一世一起度过年年岁岁、年华岁月里最美的四季的这些桩桩件件,我们可都是要一一实现的呢!而今我们已同游过春日的扬州琼花林、夏日江陵的曲院风荷,赏过江南的春、夏两季风景,还差的秋、冬两季风景自然不能拉下啦!他于我的誓言都只能在北朝才能实现,所以现在我们未成婚之前我自然得先实现我的南朝部分的诺言啊!”
璇玑闻言故意和阿姮开玩笑欢笑道:“咱家殿下看来是真认定这独孤英公子不放手了,连以后嫁去北隋以后的事都想好了呢!”
“说什么呢!看我不咯吱地你开不出玩笑来!哈哈哈……”阿姮听到璇玑如此玩笑恰好说中自己的心事,心内欢喜却脸上娇羞,笑闹着要去咯吱璇玑挠她痒痒。彼时漫山红叶铺遍的栖霞山山路上,阿姮和璇玑二人的清脆笑声遥遥回荡在栖霞山的红叶林里回响有声,那笑闹追逐的欢快身影仿佛给沉静凄清的深秋都带来了春日里满满洋溢的活力气息。
阿姮追着璇玑笑闹了一会追不动了,才停下来大喘了几口气歇了一会,突然想到十日前十七哥陈叔达奉父皇陈顼的旨意娶陈郡袁氏千金、吏部尚书袁宪的嫡孙女袁玉卿为嫡妻之事,继续边走边和璇玑叹气道:“对了璇玑,你说这洛仪姑娘这几日是不是肯定也知道了十七哥风光大娶他陈郡袁氏的表妹、吏部尚书袁宪大人的嫡孙女袁玉卿之事啊?”
自从上个月八月十六日在淮水之畔的秦淮楼陈叔达求娶洛仪被无奈狠心地拒绝后,陈叔达深深明了洛仪绝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心意,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父皇陈顼的赐婚旨意,于十日前奉父皇陈顼的皇命旨意风光高调地迎娶陈郡袁氏千金、吏部尚书袁宪的嫡孙女袁玉卿为嫡妻。这一时皇族娶士族、门阀嫁皇室的轰动婚事传为大陈上下一时佳话美谈,轻而易举地就把秦淮楼里的尴尬之事淡淡掩去。
璇玑在和阿姮的笑闹中也是耗尽了不少精力,喘息了一会,方接上阿姮的话,话语里却从欢快添上了几分同情感伤:“哎,十七爷迎娶袁大小姐的婚事办得何其盛大,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十七爷生母袁昭容的母族陈郡袁氏全都列席,几乎我大陈半朝亲贵都全部出席,建康城全城轰动。如此声势浩大,洛仪姑娘如何能不知道呢?”
“也是……到底十七哥和洛仪注定无奈错过了……”阿姮闻言亦是轻叹,不知不觉间也和璇玑走到了栖霞寺的门口。
“还在感慨你十七哥和洛仪姑娘的错过吗?”阿姮感叹刚落,却是杨广一身天青色锦衣翩然出现在阿姮身后,长身玉立在漫天栖霞红叶中俊逸清扬,巍峨风流宛若上神。
阿姮听到杨广熟悉的磁性声音惊喜回眸,灿烂一笑,甜甜笑靥倾倒了建康一城时光、染醉了栖霞漫山红叶。
“阿英!你终于来了!”阿姮看到杨广的出现,心中的阴翳一扫而光,仿佛最温暖的秋阳照射入阿姮为十七哥和洛仪的终身错过而惋惜遗憾的内心。于是阿姮再按捺不住,迫不及待且欢喜地朝杨广跑去,一下扑入杨广的温暖的怀抱中、将杨广紧紧抱住不舍得分开。
第八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杨广也紧紧地拥住阿姮,彼此身上熟悉的琼露凝香是彼此最安心的依靠和期待。
阿姮和杨广相拥许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望着杨广含喜含忧道:“哎,十七哥已然迎娶了袁大小姐,洛仪已然和十七哥永远错过,真的也就太可惜无奈了……”
“好了姮儿,事已至此,我们亦是无可奈何了。不要太伤心了!今日即来到这香火灵旺的栖霞寺前,不如我们一起为这对无奈错过的深爱情人祈福祝祷如何?”杨广看到阿姮眼底还是为她十七哥陈叔达和洛仪真爱无缘的感叹伤心,心疼地抚了抚阿姮的脸颊,柔声安慰道。
阿姮看到杨广如此含情脉脉,心内的阴郁伤心方才有所化解,深深感动地反手握住杨广流连在自己脸庞的那温暖宽厚的手掌,暖暖一笑:“好!我们一起去为十七哥和洛仪姑娘祈福吧。”
语罢,广姮二人深情温暖地相视而笑,十指紧扣地并肩慢慢走近栖霞寺的山门。
广姮二人正并肩漫步地走近漫山红叶染醉的栖霞寺内,阿姮望着这栖霞寺的古寺梵境与漫山绝美红叶,对着身旁的杨广温柔而笑,娓娓道来这栖霞山栖霞寺的江南文化底蕴,一双绝美的明眸盈盈仿佛能融醉漫山栖霞红叶:“阿英,你不是最喜欢我们江南文化吗,我们大陈这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建康帝都自东吴六朝以来便最是江南文化的鼎盛中心。这自从我们相识的这一年多以来,我们已经一起在扬州走过江南琼花之春,在江陵走过江南风荷之夏,今日在建康尽情感受这江南栖霞之秋吧!这栖霞山啊,是我建康城中的秀美灵山,因这秋日里漫山红叶美如栖霞而得名。而在这栖霞山中峰西麓啊,便是这江南名刹栖霞寺,始建于南齐永明七年,逾今已近百年。当初梁僧朗于此大弘三轮教义、被称为江南三论宗初祖,故而这栖霞寺乃是佛教“三论宗”的发源地,与鸡鸣寺、定山寺齐名为我们南朝四百八十寺中最有名的三大寺庙。”
“自然好啊!栖霞醉秋,原来得名如此!姮儿,多谢你的妙语介绍啊,这亲自游览这栖霞秋色再加上你的动人解说,让我瞬间觉得对江南文化的理解喜爱又精进深入不少了呢!不过啊,纵使这漫山红叶醉栖霞,也终不及你浅浅一笑染枫林……”听完阿姮这一番对江南文化里极为着名的栖霞寺和栖霞寺的来由历史的介绍,杨广对江南文化的深爱了解便又更深了几层,侧首凝睇心上爱人阿姮温柔而笑。
可更重要的是,在杨广的心里,最美的江南风景从来只是阿姮,“淮水之上我们约好一生一世共同踏尽红尘、游遍天下的诺言,现在你先带我游遍江南四季,日后——我再带你游遍塞北四季好不好?”提及二人一生一世的誓言,杨广痴情地望着阿姮,眼底温柔宠溺仿佛能融尽漫山红叶。
听到杨广如此感动的深情告白,阿姮的面颊仿佛也被漫山栖霞红叶染红了一般绯红可爱,同样感动沉醉于与杨广的两心相许,同样深情缱绻地深深回望着杨广那的俊逸飘逸的明亮双眸,仿佛已然能看到他们二人无比美好的人生爱情未来一般,无比认真期待地道:“好!一定!”
语罢,二人十指相扣、相视暖笑,彼此眼里的深情与爱意比二人身后的漫天栖霞红叶还要浓烈鲜艳。
阿姮杨广二人甜蜜互动之间,不知不觉已然共同漫步过清亮波静的明镜湖,走到了栖霞寺的山门前。
“这栖霞寺的香火最是灵验,既然我们要为十七哥和洛仪姑娘祈福,那现在就进去进香吧?”既到了栖霞寺山门前,阿姮便对杨广提起了进香祈福之事。
听到阿姮的提议,杨广侧颜一笑:“好。不过,我的进香,可不止于这一个心愿哦。”
听闻杨广此言,阿姮似乎也感应到了杨广此时心中和自己想到的同样的对彼此的姻缘祈愿,面上有些绯红,娇羞地先转过脸去兀自快步向前,“谁在乎你的心愿啊!”
阿姮嘴上虽是不屑,可绯红面色和娇羞情态却是十分诚实。杨广看到后,深笑不语,自是跟上阿姮的步伐往栖霞寺的主殿走去。
进到主殿大雄宝殿后,阿姮和杨广在法相庄严的佛像和香雾缭绕的氛围中,收了方才的玩笑情态,多了几分肃穆敬畏,对着辉煌威仪又慈祥宽仁的硕大释迦牟尼佛像金身,阿姮和杨广双双并肩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深情互望了一眼后,便各自开始在心内祈福许愿。
一边,望着面前庄严的佛像金身、感受到身旁挚爱杨广的熟悉的呼吸之声,阿姮在心内默默虔诚许愿:佛祖在上,信女陈姮虔诚祝祷十七哥和洛仪姑娘能有机会再续情缘;虔诚祝祷父母兄弟姐妹家人安康;虔诚祝祷我大陈国泰民安免受北隋战乱侵扰。此愿之上,信女陈姮诚愿能与相爱的心上人独孤英早日结为连理、相守相伴、一世相依。栖霞红叶,天地日月皆为见证,信女陈姮诚心向佛祖祈愿如此,愿佛祖保佑,赐信女良缘吉运、保大陈国泰民安。
第八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另一边,杨广望着释迦牟尼佛的慈悲金身,静静感受着阿姮身上和他独特共有的琼露凝香,亦在心内虔诚祈愿:佛祖在上,善男杨广虔诚祝祷阿姮家人顺遂如意,虔诚祈愿我大隋国运昌隆,虔诚祝祷我杨广心中大业有成,虔诚祈愿南北天下终将太平一统。此愿之上,善男杨广全心诚祷能与此生唯一至爱萧姮早日结为连理、白头偕老、恩爱一世、永不分离。江南山水,塞北长天,南北山河皆为见证,善男杨广虔诚向佛祖祝祷祈愿,愿成所愿,终守爱人、终有大业。
待阿姮杨广二人皆心内默默虔诚许愿罢,二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对视一眼,便含笑了然地同时向佛祖金身虔诚地磕头上香,三拜结愿。
此时阿姮杨广二人在释迦牟尼佛像金身前同时上香拜佛的祈愿之景,与洞房花烛夜的拜堂成亲之景颇有几分相似。二人想到此处,再加上方才在佛前许下的早日与对方永结连理之愿,内心便都充满了对二人爱情与未来的无限喜悦向往与激动欢欣,仿佛此刻二人同时上香拜佛之景便是日后广姮二人拜堂成亲的预演彩排。
可惜,情极缘却、难为宿命,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便是对世间爱人最大的摧残与捉弄。公元五百八十一年九月,建康栖霞山栖霞寺大雄宝殿内,阿姮和杨广彼此心心念念深爱之人唯有对方,在佛前虔诚许愿惟愿与对方尽快成婚在一起,年轻的热恋之火熊熊燃烧、山河无阻。固然此后一生广姮二人唯一真爱的至爱之人也从来只有彼此,但是,三个月后命运便阴差阳错地捉弄阿姮杨广二人,使他们至爱彼此的二人永远失去光明正大的相守机会,是何其悲情的一世心伤虐恋。只是此时,阿姮杨广二人心中眼中只有彼此的烈火青春,浓浓爱意完全包裹吞没了他们彼此。从阿姮杨广二人年轻悸动的双眸中,此刻完全只有感人深情、岁月静好,对他们二人即将到来的命运风暴毫无知觉预见。
在佛前许愿敬香罢,广姮二人都暗自坚定了要和对方尽早成婚相守的决心。阿姮在心内默念,看来是该找合适的时机和父皇陈顼、母后柳敬言提起自己和“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的爱情婚事了。虽然此时南北对立如此矛盾艰难,但到底不能因此无限期地拖着此事啊。而另一边,杨广亦在心里思量,此番回隋都大兴之后,也是该和父皇杨坚、母后独孤伽罗提起自己和“西梁嘉宁公主萧姮”的婚事了。虽时局艰难,但都阻挡不了他们二人的一世情深。
想到这番心思后,阿姮杨广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再次彼此对视一眼,虽不言语,却那深情一笑便是彼此所有的理解与懂得。
大雄宝殿内祈愿罢,阿姮杨广便一起并肩踱步走到殿外。杨广的目光仿佛在看着这漫山栖霞红叶,却所有心思都在阿姮身上,一边走着一边含笑故意问阿姮道:“姮儿,你方才除了祈福外,对佛祖许下了什么心愿啊?”
听到杨广这么问,阿姮想到方才对佛祖许下的和杨广早日永结同心的心愿有些害羞,便故意转过被栖霞红叶染红的玉面脸颊道:“这对佛祖许下的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哪能告诉你啊!”
“对别人自然是不能告诉啊,难道对我也不能吗?”杨广望着阿姮的绯红面颊更是心动情动,“你悄悄地告诉我,然后我再悄悄地告诉你,看看我们的对佛祖许下的心愿一不一样好不好?”
听闻杨广此言,阿姮仿佛能猜到杨广许下的和自己一样的永结同心的心愿,心内自是无比欢喜幸福,可还是想和杨广玩闹一番,便故意扬了扬精致的下巴,对杨广自信地娇俏一笑:“我上次来栖霞寺时托慧一住持为我的一对梁神剑开光,现就藏于栖霞寺无量殿内。阿英,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舞剑,你若能赢了我,我便告诉你我方才对佛祖许下的秘密心愿如何?”
听闻阿姮如此心意,杨广又惊又喜,惊奇于阿姮的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喜于阿姮对自己的独到心思和情深义重,便自然爽快欣悦地答应道:“好啊!”
见杨广答应了,阿姮便拉着杨广往栖霞寺无量殿内走去。一面走着,杨广便对阿姮好奇地道:“这‘梁神剑’,莫非就是传说中陶弘景大师所铸的名剑?”
“自然是!”听到杨广问起这梁神剑的来历,阿姮便笑着和杨广解释起又一道江南文化,“这陶弘景大师啊,乃是我南朝齐梁时期的名士大家,他不仅是道士、道教思想家、炼丹家还是医学家和文学家。他在齐朝年间辞官赴句曲山隐居,从孙岳游学,并受符图经法,遍历名山,寻访仙药。他的思想源于老庄,并受葛洪道教影响,亦杂有儒佛观点。主张儒、佛、道三家合流,鼓吹‘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他不仅在道家思想上成就卓然,更在医学上成就不斐,在整理古籍《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吸收魏晋间药物学的新成就,撰有《本草经集注》七卷,所载药物凡七百三十种,对后世本草学之发展有很大影响。另又着有《真诰》,乃是道家重要典籍之一。除此之外啊,陶弘景大师还善书法,尤精行书,长于医药、历算、地理。因修炼丹药,对铸剑也是颇有造诣。阿英你可知,当年我的先祖梁武帝屡屡礼聘他陶弘景大师不得,却每每就谘朝廷大事,故而时人都称陶弘景大师为‘山中宰相’。虽然我的先祖梁武帝想礼聘陶弘景大师入梁为官未成,但这陶弘景大师却答应了先祖梁武帝的铸剑请求,帮先祖梁武帝造神剑十三口。这神剑以金银铜锡铁五色合为之,文曰‘服之者永治四方’小篆书,长短各依剑术法,堪称一时绝世宝剑,丝毫不逊于前世越王勾践剑和鱼肠剑等绝世名剑。因这神剑乃陶弘景大师受先祖梁武帝所托铸成,故而称为‘梁神剑’。只可惜,自侯景之乱和陈朝代梁的多年战乱纷争之后,当年陶弘景大师为先祖梁武帝所铸的十三口梁神剑多有流散,而今到陈朝年间只余我手上这两口梁神剑了。因在大陈台城皇宫中收藏前梁旧物多有不妥,故而我便把这两口梁神剑托这栖霞寺的慧一住持帮忙藏于这栖霞寺无量殿里了。”确实,阿姮手上的这两口梁神剑乃是身为萧梁皇室宗亲的母后柳敬言传给自己的,是当今世上仅余的两口梁神剑了。
第八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听到阿姮解释这梁神剑如此传奇的身世往事和如此珍贵的价值,杨广不禁大为感慨唏嘘:“原来这梁神剑有如此传奇的前世今生!我虽生长于北朝,却多有听闻陶弘景大师的大名。我曾经知他在道教和医学上成就卓然,却今日才了解到他在铸剑上竟然也是如此不凡!”
听到杨广的感慨,阿姮粲然一笑:“既然今日知道了,那待会舞剑之时可得好好体会一下大师技艺啊!”
阿姮杨广二人不知不觉说话之间已到了无量殿之前。由于方才璇玑早已奉阿姮之命提前过来和慧一住持打了招呼,故而现在这两口梁神剑已然被璇玑和独孤盛捧在手上了。
两把梁神剑端然静卧在檀香木盒内,待阿姮杨广二人握着温润的墨玉剑柄缓缓将梁神剑抽出剑鞘后,柔韧却雪亮的剑刃把二人那年轻俊秀的容颜映照得无比清晰。待宝剑挥起,剑落风颤、寒光闪烁、锋芒毕露,通身皆是绝世宝剑的气派之势。
“这梁神剑剑刃柔韧却不失锋利,光可鉴人、利可断丝、气势如虹,可见铸剑之人陶弘景大师的绝世工艺。这仅存的两把梁神剑可真谓是稀世奇珍啊,不愧是陶弘景大师所铸造的天下第一剑!”触摸观赏着这陶弘景大师所铸的梁神剑,杨广不禁大为感慨赞赏。
看到杨广如此喜欢赞赏这梁神剑,阿姮粲然而笑:“阿英,这稀世奇珍的梁神剑当世仅存两口,既然你如此喜欢欣赏,那便当作是我送你这次南下的礼物赠与你啦!当世仅存的两口梁神剑,你我一人一口,正好匹配!”
“谢谢你姮儿!这绝世仅存的两口梁神剑在你我小两口儿手上,自然最是般配。”听到阿姮把仅存的两口绝世珍宝梁神剑赠与自己一口,杨广一面欣赏赞叹这梁神剑、向阿姮俏皮地眨眼一笑,一面内心自然是欣喜感激,但更是动容欢喜于自己与阿姮二人那“两口子”相称相守的美好感觉。
听到杨广把自己和他一起称为“小两口”宛若最亲密的夫妻伴侣,阿姮内心自然的无边喜悦欢欣,便挑起了剑对杨广甜甜笑道:“那你我小两口就来试试这两口梁神剑如何?”语罢,便开始了潇洒飘逸的凌波舞剑。
杨广看到阿姮开始舞剑,自然也是丝毫不惧地自信一笑,挥着梁神剑迎着阿姮的剑锋相交纠缠。
阿姮杨广二人说着是要比试剑术,但其实深情入骨如此之后,二人相交的剑锋自然而然就由针锋相对化为了难舍难分。广姮二人的剑锋在相交的瞬间便自然地融为了纠缠,伴着二人身形相错交融,梁神剑的如水剑锋也随着二人的身姿交错相击,撞击出清脆的剑击之声直达九天,带得身旁红叶阵阵旋落、宛若旖旎缠绵的漫天红叶秋雨。几轮剑锋回转之下,广姮二人的身姿和剑刃越发相近交融,剑气如霜、气贯长虹,直到最后二人的身形剑势完全融为一体,两把梁神剑刃各自潇洒挥成“八”字形状,以杨广贴身抱着阿姮下腰的亲密姿势完美终结。
相拥,相望,剑落,舞收。
一番双人舞剑之后,肢体交触、深情凝睇的交错之间,阿姮杨广二人的深深爱情更是进一步加热升温。
一天一落的栖霞红叶被广姮二人的剑气挥落到二人身旁翩翩飞旋起舞,这广姮双人舞剑的唯美之景仿佛就定格在了时光此刻的秋日静好里,岁月不忍侵蚀这二人爱情此刻的丝毫美好。
阿姮的舞剑之术和通身武艺乃是身为盖世英雄帝王、南征北战一世的父皇陈顼亲传,在勤加练习之下自然是超然不凡。而杨广的武艺剑术则是得其父皇杨坚亲传,杨坚身为北朝悍将、盖世英豪自然亦是武艺卓绝,故而杨广在父皇杨坚亲授和多年沙场兵营磨炼之下亦是所向披靡。其实单论剑术,这阿姮的南派之风和杨广的北派之势可谓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只不过阿姮的剑术以柔为势而杨广的剑术偏为刚强。不过正是在这南北相融、刚柔相济、阴阳调和之下,这广姮二人的双人舞剑更显得和谐唯美、万般相宜。
这边阿姮杨广二人双双舞剑自是无比般配和谐,看得在一旁观赏的独孤盛不禁和璇玑感慨道:“璇玑姑娘啊,你看看咱们家主子这双双舞剑多恩爱般配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璇玑听闻独孤盛此语,心内自然是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要傲娇,便侧首望着独孤盛俏皮一笑:“那是自然!你们家独孤公子可是赚到了啊!我们家公主乃是我们南朝最金贵的大才女大美人,多少士族公子挤破头想得我们家公主一眼青睐都不得呢!”
独孤盛听到璇玑如此玩笑打趣,嘴上也不肯认输,马上笑回道:“哎,璇玑姑娘这话你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家嘉宁公主是才貌双绝、金枝玉叶、名动江南不错,可我们家王……公子那也是我们北朝鼎鼎大名的大美男、大才子、大英雄、大贵族啊,那关陇贵族、五姓七望里多少贵族小姐望穿秋水想嫁给我们家公子都不成呢!”
第八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璇玑闻言,越发不肯认输,抬了抬下巴对独孤盛半玩笑地逗趣道:“阿盛啊阿盛,你们家独孤公子难道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说话时不要反驳吗?”
独孤盛到底还是对璇玑深情心动,听闻此语,马上服软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多嘴了!反正咱们的主子就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嘛!若情投意合、相知相爱如此老天都不让他们在一起,那也太无情残酷了是吧!”
“阿盛你知道就好。当然了!”看到独孤盛如此听话配合,璇玑心内也是满足开心,便扭过头去偷偷一乐。
看到璇玑开心,独孤盛心内自然也是高兴,便继续试探打趣道:“哎璇玑姑娘,你说咱俩主子那般相宜,咱俩是不是也可以发展般配一下啊?”
“你们北朝男子都这么直接奔放的吗?”听闻独孤盛如此直率的“告白”,璇玑心内只有十六王陈叔慎、只把这当作玩笑,便故作错愕地和独孤盛开玩笑。
“额……啊?有吗?”听到璇玑的反问,素来英武果决的独孤盛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望着心上人璇玑憨厚一笑。
而这边待二人舞剑收势,杨广把阿姮从怀中扶起,不禁望着阿姮泛着微微晶莹汗珠却更红润白皙的绝美容颜大为感叹赞赏,“我杨……独孤英自诩武艺超凡,自幼跟着父亲勤习武艺、又在兵营沙场浸染多年,便是一般的北朝男子大都难与我相当。可姮儿你今日的剑术剑气真虽内敛柔和却丝毫不缺力道气势,虽以柔却丝毫不逊于我之刚,当真让我敬服。都说南方女子温柔如水,看来姮儿你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别样英姿啊!不愧是我独孤英至爱之人!”
听到杨广如此夸赞,阿姮心内也是无比激动欢喜,斜睨着杨广笑道:“怎么样,服气吧?虽说世人偏见多言北人善武南人尚文,可今日阿英你可知道我们南朝武艺也是不差的哦!”
阿姮与杨广二人舞剑毕,一边说笑一边把这两口一对的梁神剑放下,互相含笑凝睇,玩笑互动。
“是是是,我家姮儿说什么都对好不好?”杨广一面轻轻拿着阿姮的丝帕为她拭汗,一面宠溺地含笑望着阿姮。
“哈哈,你知道就好!你看……哎呦……”阿姮尽情享受着杨广的贴心宠爱,待休息片刻后便欢快地开始撒欢跑动了几步。不曾想这阿姮激动喜悦得只顾得把双眼流连在杨广身上,竟然没注意到他们舞剑庭院旁的一处泥沼,一不小心之下竟然是一下跌倒在泥潭里,溅了一身污泥,甚是狼狈。
杨广见到阿姮摔在泥潭里一身污泥,又是心疼又是想笑,素来见到的阿姮都是落落大方、华贵得体、端庄娴雅、玉容仙姿,还从未见过阿姮这样生动活泼的一面。于是杨广强忍着笑意走到泥潭边想扶起阿姮,却不料手刚伸向阿姮就被阿姮偷笑着狠狠一拽给拽进了泥潭里也甩得一身污泥。
“哈哈……哈哈……阿英你看看你……”
“哈哈……哈哈……姮儿你才看看你自己……”
阿姮杨广二人同时跌落泥潭之后,阿姮第一次望着杨广如此仓惶狼狈、不复玉树临风、俊雅风流的翩翩仪态,便更起了玩意,偷笑着一把抓起身旁的污泥往杨广的冠玉俊颜上直接抹去,直到把杨广从一个儒雅俊逸的翩翩公子活活抹成一个面目全非的大泥人。
杨广本来看到阿姮摔成这样心疼不忍,但看到阿姮如此欢快地和他打起了“泥巴仗”,他便也不再端着,便也抓起了手边的泥巴撒开了欢、尽兴地往阿姮的姣美玉颜上抹起了泥巴。
“阿英,你快看我啊哈哈哈……嘿……”阿姮看到杨广开始还手了,便笑得更欢,干脆直接从身旁抓起泥巴搓成泥球往杨广身上扔去,直把杨广身上那精致华贵的天青色锦衣染得完全成了泥巴土色、再认不出原来清淡高雅的天青碧色。
“姮儿,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哦……嘿……”杨广看到阿姮阵阵投过来的泥球,干脆不躲闪、任阿姮扔过来的泥球溅自己一身,便也开始搓起了泥球朝阿姮大笑着回扔过去,直到把阿姮身上华贵珍奇的水蓝天丝锦裙抹得也全成了泥色,再认不出来原来那上好娇柔如瓦蓝天空的清澈水蓝色。
“阿英!你好坏啊!哈哈哈……”
“姮儿,这可是你先扔的泥球啊,可不能怪我啊哈哈哈……”
一时之间,虽各自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和一国王爷,可此时的阿姮和杨广二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抹泥脸、扔泥球,宛若两个孩子般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地在这污泥潭起打起了泥仗。那发自肺腑的无比欢快的笑声直冲云霄,正是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的真正畅意开怀。
“哈哈……哈哈……”
阿姮杨广二人看到对方被自己用泥巴抹成面目全非的大花脸,仿佛比街边的叫花子还要仪表不整,完全不像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和皇子。二人对视着彼此那再不是平常端着贵族架子的满脸满身污泥的可爱模样,都忍不住捧着对方的泥巴脸开怀大笑。此时广姮二人的笑声仿佛从心肺最深处飘扬出,是从未有过的畅意欢乐。此刻广姮二人这最真挚的开怀大笑如阵阵清亮银铃荡开在九月深秋的栖霞红叶里,更是遥遥欢快染醉了漫山栖霞红叶,仿佛使这深秋凉风都有了春风十里般的融融暖意。
阿姮杨广二人跌落在泥潭里又相视而笑了许久,阿姮才缓过岔气笑道:“哈哈……阿英……我给你画的花脸可真好看!你现在可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儿了哈哈哈……”
杨广听闻阿姮此言,宠溺地故意佯装气笑道:“姮儿啊姮儿,我这可是为了这次南下特意新制的天青锦衣,这下被你弄脏成这样了我可怎么办呀!”
阿姮听到杨广如此玩笑,仰着泥脸、用自己的泥手拉着杨广的泥手轻轻摇了摇玩笑回道:“阿英,你好歹是堂堂北隋外戚独孤氏的公子哥、北隋的车骑大将军,怎么连这一件天青锦衣都这么小气舍不得啊!你要是介意的话,本公主赔给你十件好不好了啦!”
“哈哈……”杨广听到阿姮如此娇俏可爱地回怼自己,畅意一笑,反手用自己也沾满污泥的宽大手掌覆盖住阿姮的纤纤玉手,故意玩笑道,“好好好,多谢嘉宁公主大恩大德,小人独孤英感激不尽!我们北朝的丝绸织造业可不比你们江南发达,嘉宁公主你们满朝不缺这丝绸锦缎,可这锦缎丝绸对我们北朝可是金贵得很呢!小人的独孤家可没公主殿下您南朝皇家那么豪奢气派哟!”
“哈哈……阿英就你油嘴滑舌!”阿姮听到杨广如此可怜巴巴地故意配合自己的玩笑逗自己开心,自是欢喜甜蜜不已,嘴上也不忍再霸道了,于是向杨广甜糯一笑道:“好了阿英,这补偿嘛——明日我们大陈台城皇宫里有父皇为我十四姐……大陈皇帝陛下为十四女乐昌公主举行的凤台选婿,意在为乐昌姐姐择佳偶良婿、选定乐昌驸马。明日这于大陈皇家宫苑上林苑举行的凤台选婿乃是大陈难得公开举行的皇家盛事,本公主特意邀你一观如何?”
“哦?那好啊!我们北朝公主选婿乃是比武招亲,早听说你们南朝有为公主凤台选婿之俗却从未有幸见过。那看来明日我是有眼福了啊!”杨广听到阿姮的如此邀请,感动于阿姮的心意也是欢欣于又能与阿姮继续相处,自然是无比欢喜。
阿姮看到杨广如此喜笑颜开,内心虽乐开了花,嘴上却偏偏还要不依不饶地争个风、斗个趣,撒娇玩笑,“不过这观看凤台选婿的邀约可不是对你的赔偿哦,那可是本公主大发善念,慈悲之下对你今日打泥仗功劳的特殊奖励哦!”
杨广看到阿姮如此娇憨可爱的少女情态更是动情,自然配合笑道,“好好好——小人独孤英谢过嘉宁公主大恩大德!多谢公主殿下殷勤招待,来日公主回访我北朝时小人一定加倍补偿!”
“嗯,算你明白——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时打完这泥仗后,阿姮杨广二人同时陷在泥潭里任由污泥沾得二人满身秀容锦衣尽是污泥脏渍,却是互相望着对方狼狈不堪、不复金贵的可爱仪容纵情开怀大笑,完全放下了身份形象的世俗束缚而回归孩提般的纯真无邪,是从未有过的畅意开心,那清脆美好的年轻笑声层层染透漫山栖霞红叶。
阿姮杨广二人又对视暖笑了一会,杨广望着阿姮污泥覆盖之下亦挡不住的绝世容颜,暧昧一笑道:“姮儿,这剑也舞了,泥仗也打了,虽然咱们平分秋色,但我也不算落了下风。现在你能和我说说你方才在佛前许下的心愿是什么了吧?”
望着杨广深深魅惑期待的笑颜,阿姮也别样妩媚一笑,向杨广诱惑地勾了勾手指,示意杨广把耳朵凑过来。而待杨广把沾满泥巴的脸颊向阿姮也沾满泥巴的脸颊凑过来之后,阿姮却是轻轻地在杨广耳边呵了一口气,低声而魅惑地娇柔耳语道:“我方才向佛祖许下的心愿是——”此语未尽,阿姮便把柔嫩的樱唇覆上杨广的双唇,用深情热烈的激吻来回答了杨广的问题。从阿姮的热情拥吻里,杨广自然印证了心中猜测的阿姮在佛祖前许下的和他一样的与对方早日永结连理的愿望,便更是忘情动容地热烈回应着阿姮的激情拥吻,深吻缠绵,交缠到似乎要燃烧窒息在对方的甜蜜呼吸里永不分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彼时栖霞山上栖霞寺内漫山红叶、层林浸染,阿姮杨广二人年轻俊秀的脸颊上的丝丝绯红比那栖霞红叶还要动人亮丽。却任是那胜过二月盛花的霜叶火红燃烧尽栖霞山漫山遍野,也到底敌不过广姮二人此刻青春年少里最美好纯真的赤诚无邪与熊熊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