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皋向沈袅袅正式求婚以后，两人把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春夏季。如今到了年底，他们两个也都放了假，就一起回了J省准备过年。

两人来年的工作都会比较忙，加上又要办两场婚礼，可以说是行程满满了。所以，他们准备把之后要做的婚检挪到这一阵子来做。

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个类似于走流程的事，周鸣皋和沈袅袅也没有把这件事很放在心上，就在回到J省的第二天找了医院做了。没想到，隔天拿到检查结果时，他们收到了意外的消息。

两人倒都是没有什么病的，只不过，查出了沈袅袅没有生育能力。

沈袅袅的第一反应是惊住了——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当然不可能有过这方面的猜想或者心理准备。周鸣皋也有点不能相信，就带着她到另一家更大的医院也做了检查。

结果一样。

医院外的长椅上，周鸣皋和沈袅袅并肩坐着，都没有说话。沈袅袅捏着化验单看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觉得很难以置信。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要说是悲伤，也不至于，她并没有一定要做妈妈的执念。可是要说是不痛不痒，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选择不做妈妈和做不了妈妈不是同一种概念。

她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再者，周维海和曹云应该接受不了周鸣皋将来娶的人无法生育这个事实吧......人年岁大了以后，总归是希望能抱上孙子孙女的。

一想到周鸣皋家原本好好的家庭关系今后可能要因为她纷争不断，沈袅袅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难过。她把化验单捏出了褶皱，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打在了单子上。

后来，那些奇怪的梦境也好，其他的阻碍也好，都没有再出现过了。她还以为她和周鸣皋的生活从此就能够归于平静，真的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生活，慢慢再变成一对普通的夫妻。可是她忘了，除去那些近似于“奇幻”的阻碍，现实中，也是有很多阻碍的。

周鸣皋也注意到她哭了，他熄了烟，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沈袅袅这才发现他刚刚在抽烟。

他应该也是不好受的吧。

“没关系，这个，现在都能治的。”周鸣皋说。

医生已经说了她的情况比较特别，治愈几率很小，但面对周鸣皋的安慰，沈袅袅还是“嗯。”了一声。

“再说，就算真的没有孩子也没事。”周鸣皋转头看她，“过一辈子二人世界不也挺好？”

“......你爸妈那边呢？”

周鸣皋沉默了。显然，这也是他担心的点。过了一阵，他又开口，说，“不告诉他们就好了，等以后实在瞒不住，可以说是我的问题。”

“我不想骗他们。”沈袅袅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坚定，“他们对我挺好的，我不想那样。就实话说吧，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接受，我可以和你分开。”

“你说什么呢？”听见沈袅袅有要放弃的意思，周鸣皋一下子有点火大，“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说分开就分开？要因为这种事分开？”

“你别这么激动。”沈袅袅的声音仍然不大，“我只是说如果。”

周鸣皋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没有那个如果。我这么大的人了，和谁在一起还是能做主的。而且，你知道的，我爸妈虽然有点传统，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算他们反对我们在一起，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他们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沈袅袅想说——可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有矛盾。

但是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现在周鸣皋已经表态说无论怎样不会和她分开，她再说那种话，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了。

即便，她真是那样想的，她真的不希望他们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她的加入，增添没有必要的矛盾和烦恼。

回去的路上，沉默多于交流。其实周鸣皋好几次都想打破沉默和沈袅袅说说话，可是今天他是开车来的医院，也不好一直分心看她。偶尔等红灯时扭头看看，就能看见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扰。

他已经开始后悔在医院外面时对她大声说话了。出了这种情况，心情最不好的当然是她本人，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大声说话。

然而沈袅袅此时却不是在想那些。她是想起了自己曾经遇见过的很多小朋友，或是认识或是陌生，那些小朋友总是很喜欢她，周鸣皋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怎么你孩子缘这么好。”

她以前也总是不明白，现在看来，说不定那只是上天对她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一点补偿。

虽然对养育一个自己的小孩并没有过太多的期待，但是沈袅袅当然也和大多数恋爱顺遂的人一样，设想过将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如果有了一个女儿，那吵起架来绝对很有趣。周鸣皋要哄着两个小公主，不知道要头疼成什么样。温馨时也会很温馨，小女孩是最温暖的存在了。

——如果有了一个儿子，家里绝对要鸡犬不宁。乖巧的小男孩还好，如果是那种不听话的，以沈袅袅的性格肯定是管不住，管教的大任就交给周鸣皋吧。

等到那时候，周梦归就是个小姑姑了。由她带着侄儿或者侄女肯定也很有趣。别看周梦归年纪小，其实她也是很有心的，沈袅袅知道。

......

可是现在，那些场景都只能存活在她过去的想象中了。以后她不会再想那些——既然无法实现，也就不必常常提醒自己、让自己难受。

车子停在了周鸣皋家楼下，熄了火后，两个人都没有马上下车。显然，他们都需要一个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周鸣皋拔下了车钥匙，扭头对沈袅袅说，“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你乖乖的，我当坏人和他们吵。”

沈袅袅知道他在故意逗她开心，于是很配合地笑了笑。不过她也实在笑不出，就算笑也只是勾勾嘴角罢了。

“走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