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J省过完了年以后，周鸣皋和沈袅袅和沈袅袅就以工作为由一起回到了A省，没有在J省久留。

表面上他们两人的状态和之前没有区别，但实际上，去J省前轻轻松松的两人现在都变得满腹心事的了。之所以明明没什么事还提早回A省，就是怕自己的情绪外露，瞒不过周维海曹云他们，白白让他们担心。

回到A省后，只剩他们两个，倒也放松了。距离开工还有几天的假期，他们两个也都没什么心思出去玩，呆在家里也总是长吁短叹的，谁都没有刻意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来。

这个傍晚，沈袅袅没事可做，就弹了一会吉他。她弹的是天空之城——很久以前练的曲子了。大概是因为心境问题，此时她弹这个都觉得很悲伤。

刚弹完以后，她就听见周鸣皋在隔壁开酒瓶的声音。

她收了吉他和琴谱往周鸣皋那边走过去。

周鸣皋见沈袅袅来了，还以为她是要阻止他喝酒，正想认怂把酒收起来，她就开口说，“你要喝酒？带我一个。”

然后，她就在他讶异地目光下大大咧咧地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他身边。她说，“听说男生有些话只愿意和兄弟讲，那现在你的好兄弟们都不在，我能勉强充个数吗？”

家里的暖气差不多能给到初春，所以这时候还是很热的。沈袅袅把自己的头发随意地绑着，还把长袖睡衣的袖子也挽起来了，看上去和平时有几分不一样的味道。周鸣皋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说了句，“好啊，挺合格的。还有就是，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

沈袅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这是长大了？这不是变邋遢了吗？”

周鸣皋笑，“我又不是说外貌，是说你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个大女孩了，都知道安慰我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以前都不管你似的。而且我本来就是大人了啊，女孩这词放在我身上都违和了。”

“没有。”周鸣皋说，“你还小呢。”

沈袅袅哼了一声，伸手拿起周鸣皋开了的酒瓶，倒上了满满的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给周鸣皋。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喝酒的频率可真是不低，可能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吧，如果不喝点酒的话，谈心就显得怪矫情的。于是，每当谁有什么心事想找人聊聊，就要问对方——一起喝酒吗？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喝起了酒。

果然，一开始谁都没有说那些比较感伤的话题，直到带了点醉意，就都开始展现出脆弱了。

先是沈袅袅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阵，周鸣皋不停地摸摸她的头给她顺毛，然而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准确来说是说不明白。她其实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哭、想发泄，于是就哭了。

等她哭累了也哭够了，轮到周鸣皋伤感了，他问她，“袅袅，你说我亲生爸妈为什么抛弃我？”

“也不一定是抛弃你吧……也许……嗯……”沈袅袅想了半天，但是喝了酒以后脑子显然不太灵光，她没想出什么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话，最后说，“总之应该不是那样！”

“其实他们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挺难过的。”

“当然了，谁听见这种事会不为所动啊，石头人吗？”沈袅袅说，“不过你已经很幸运了，你看，周叔叔和曹阿姨对你那么好，他们现在就是你的爸妈啊，就是亲爸妈。”

“嗯，养育之恩最大。”

周鸣皋说了这么一句能对这回合的聊天起到生化作用的话以后，两个人碰了杯，又喝了一口酒。沈袅袅忽然觉得此情此景蛮搞笑的，于是又咯咯咯地笑了。

周鸣皋斜眼看她，“沈袅袅你傻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她仍然笑着，还耍赖似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在周鸣皋面前，她一直都可以做自己，一直都不用掩饰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是挺值得开心的。

又喝了两杯以后，沈袅袅又说，“其实我觉得蛮神奇的。你看，我失去了父亲，又没办法有孩子，你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在这天地间就好像是完全独立的存在，但是又遇见了彼此，所以能相互依靠——还挺浪漫的。”

周鸣皋说，“我看你就是喝多了。”

“什么啊！”沈袅袅不高兴地扭头看他，“我这说得多有哲理呀，快点，你把我刚刚说的话记下来，快快快！”

周鸣皋拗不过她，打开了手机的语音备忘录。“来来来，你自己说。”

“我说——”沈袅袅想了好一阵，但还是头脑空白了，“我是周鸣皋的女朋友沈袅袅，我男朋友个大傻子。”

周鸣皋现在也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于是也幼稚地回击说，“沈袅袅是小傻子。”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我都求婚了，你都答应了，什么男朋友，我是你未婚夫。”

沈袅袅嘿嘿地笑了两声，起身走了。

周鸣皋迷茫地往她的方向看，还没等问她要去哪，她就躺倒在沙发上了。

——好的，她彻底醉了，收拾桌子的大任交给他了。

周鸣皋把语音备忘录关了，把刚刚录下来的声音都留了下来，然后开始收拾桌子。都收拾好了以后，他把沙发上的沈袅袅抱回卧室，然后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躺着。

其实刚刚沈袅袅说的那段话，他完全听进去了，只是当下没有多说。这些天，他一直为了自己突然得知的身世问题和沈袅袅的身体问题而纠结、苦恼，听了她刚刚那段话，他好像忽然就释然了。

——他们在这天地之间，是独立的存在。但是因为遇见了彼此，所以可以互相依靠。

——确实是很浪漫的。

他扭头看沈袅袅的侧脸。

她已经睡熟了，呼吸很平稳，但脑袋上扎的那个小辫子似乎让她不太舒服。周鸣皋伸手轻轻地帮她解开了头发，然后又凑近些，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虽然会因为不明的前路而感到迷茫，但是有彼此在身边，总也不至于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