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宿舍里默默发呆，没有老司机带路，我其实有点无从下手。按照习尧给的秘籍，第一步是先找房主。正想着，手机突然一震，我拿起来一看，一条微信，来自一个叫作小纯纯的好友:“时代广场聚会，有要事相商。”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只得往上翻聊天记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我也是质疑孙尚新书《怪物》抄袭又找不到证据的一员，而这个小纯纯便是通过网上大最吐槽发言找到我加上微信的，现在约我见面，似乎要商量什么“倒孙”计划。

不过我也正愁没头绪，还是乐于参加的。刚回了一个“好”字，那边的定位已经发了过来。点开一看，这不就在学校旁边吗，就是签售广场嘛!

一路上通过手机聊天，我得知这个临时组建的反抄袭团体总共有四个人，其余三个人都已经到了。估计他们刚才应该都在签售队伍里排着吧，只有我傻乎手地跑回去了。

签售场地在广场的东北角，西南角有一个喷水池，是我们的聚会地点。我赶到时，发现等我的三人里，有一个雄壮的熟悉身影，是班布。他见到我毫不惊讶，点了点头，表情像是在说，果然是你。

三人简单向我做了自我介绍。

小纯纯是个标准的大美女，据她说，自己是一个猎奇播客，拍各种有意思的视频放到网上，点击量越多自己就越挣钱。

班布是拳击手，主要以打地下黑拳为主。

最后一个叫芝仁，三十来岁，西装革展，看着就像是成功人士，一介绍，果然是公司老板，经营着一个白媒体平台，月活千万。这种人居然有闲功夫跑来签售现场。还质疑作者抄袭?

不过随着交谈的深入，我明白了原因。大家集结于此并不是交友娱乐的，芝仁利用班布的好奇心，还有小纯纯的播客属性，建议先由班布打冲锋去质问，然后我和小纯纯在后面用手机拍摄视频，逼孙尚承认抄袭了哪部电影，如果他还是不说话不承认的态度，就把视频放到自己的平台上传播、让他身败名裂。

我心想，让人家身败名裂是假，为自己的平台造新闻引流是真吧，但情势所趋，也只得配合。我与小纯纯一左一右，我假装掏出手机录像，其实打开的是拍照界面。

如大家预想那般，孙尚压根没理，直接动用保安把班布再一次赶了出来。

四人聚首，我撒谎说刚才一紧张没按“保存”。幸好小纯纯有职业素养，该拍到的点都拍到了，芝仁十分满意，大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便散了。

回到学校之后已经傍晚，我摸到食堂吃了晚饭，就回宿舍洗了个澡。出来一看手机，发现QQ上有人找:“总管，三万服务费的大单，这个视顿找十个头条号，十个公众号，十个微博号推，链接发下面了!老规矩，你负贵联系人，把报价给我就行。”

我这才发现我的QQ号昵称足“水军总管”，看来这个姚衫天之所以毕业了还有恃无恐是因为兼着大职啊!

点开链按一看，呵，不就是下午小纯纯拍的那个视频吗，不过打上了“芝麻开门”的水印，看来“芝麻开门”便是芝仁做的那个月活过万的平台了。

这个世界真是小。我想了想，回了条:“最近没空。”

不一会儿，那边回过来:“耍大牌?不接我找别人了，你别后悔啊，没生活费了再找我借看我理不理你。”

我丢开手机，躺上床，闭若眼睛过了一遍今天的经历，房主是谁还不好说，有点困，先睡觉。

第二天我是被小纯纯的电话吵醒的，她慌张地问我:“看新闻了吗？看新闻了吗?”

我说:“这大早的谁看新闻啊!是不是你们的视频战果颇丰啊?”

“不是，昨晚班布死了!”

听到这话，我一下就醒了……游戏正式开始。

我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拳击男惨死家中，浑身瘀伤，疑似被活活打死。

警方赶到时现场门窗紧锁，所以是一宗离奇的密室杀人案，据警方透露，死者房间非常杂乱，有发生激烈的打斗的痕迹，地上全是挥碎的杯碗、折断的桌椅、散落的毛发……

厉害了，密室杀人案，而且还是活活把一个拳击手打死。这科学吗?

中午，我和小纯纯、芝仁在附近一家咖啡馆碰头。

芝仁脸色铁青:“我们昨天确实冒失了，没有证据便公开挑衅一个当红作家。现在不仅原计划失败，班布还遭到了他的毒手!”

小纯纯问:“可孙尚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把班布给打死呢?”

“虽然他文静瘦弱，但毕竞是一个当红作家，是有财力请杀手的。”

我问芝仁:“你刚说原计划失败，是昨天的视频没传播开吗?”

芝仁点头:“咱们有证据，视顿的评论区被他的粉丝给攻占了。”

小纯纯接话:“连带着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很多粉丝都取关了。”

我说:“那就不合理了，既然我们的阴谋计划没有得逞，那孙尚就没必要冒险雇人把班布杀了啊!”

番外：清醒游戏（二）

芝仁冷笑道:“昨天的视频事小。但孙尚新书抄袭一事为大，这样一个当红作家，一旦坐实抄袭罪名，不说身败名裂，商业价值也一落千丈，他不急谁急。”

我摊手:“但我们并没有找到他抄袭的证据。”

芝仁与小纯纯对视了一眼，指了指头，对我说:“抄袭这事在我们脑子里板上钉钉，至于证据，多花点时间总能找到的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当然，现在是三个人了。希望下次再聚、人不会变得更少吧!”

小纯纯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还会继续杀人?”

我喝了一口咖啡，很苦:“如果班布真是他杀的，那么我们二个人肯定也已经在死亡名单之中。”

回到宿舍，我确定了房主是孙尚。首先，房主必然出现在我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场景中；其次，房主一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第一场景是签售现场，签售现场的主角便是孙尚。并且从现在来看，不论是签售，还是抄袭风波，还是怀疑他杀人，都跟他有关，所以他是房主的可能性最大。

现实中孙尚可能真是一个作家，结果被人诬陷抄袭、然后无良的推手还将此给无限放大，最终导致他自杀或者怎样。总之他最后来到了子夜旅馆，内心充满了对诬陷他的人的怨恨，于是构建了一个这样的幻境。幻境中我们怀疑他抄袭，却找不到抄袭的证据，便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抄袭。

那房眼又是什么呢?他的幻境构建基础是对诬陷之人的恨，也就是芝仁、班布、小纯纯、姚衫天四个人，这个恨不同于105里女孩对男孩因爱而生的恨，被诬陷之恨，就是赤裸裸的恨，看起来，似乎要把人杀光才能解恨吧。

而我不幸扮演了房主敌人的其中一个，如果房眼真是杀光仇人的话，那这意味着这场游戏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必死之局!

有点坑，不，非常之坑!

难怪习尧不见了，她是不是进来发现不妙，转瞬就跑了?这一局能不能弃权啊，202房间可以跳过不清理吗?丫的，没人告诉我中途退出的方法啊!

作为一个没什么经验的醒梦人，我不可避免地慌张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芝仁给我送来了一份能稍微安心的礼物。他趁今天孙尚最后一天签售，花钱雇人潜入他的卧室，安装了一个隐秘的摄像头，然后还给我和小纯纯配了一台能看监控的电脑。

我接过电脑，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但心里却不禁疑虑，芝仁为什么会这样好心?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装监控自己看我能理解，花钱让我和小纯纯也看监控，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一晃三天过去了，监控里显示，孙尚从来没有离开过房间，而且也没有再发生杀人案。他的生活极其无聊，以至于让我们怀疑是不是猜错了，也许班布的死另有作案人，与这个自闭症作家无关。当积压在心头的死亡阴影散去些许之后，我们甚至有闲心在微信上聊天开他的玩笑，比如这个作家那么有钱，却偏偏要住那么小的单间，一定很抠，难怪没有女朋友.....

不过这些天的观察，也让我更坚信了一点，房主就是孙尚。没什么硬性的理由，就是一种感觉。因为一个人能够忍受这么无聊的生活还不崩溃，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小说中，一般只有了不起的人物才是主角，换在幻境里，这样的人物便应该是房主。

然而就在这天，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晚上，小纯纯也死了。

当时我正在跟她微信聊天，她说有人敲门，问我要不要去开。我说不要开，万一是杀手呢。小纯纯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说其实是她订的外卖。结果过了五分钟，她都没再回消息，我以为她在吃东西呢，但是突然，手机一震，一张照片发了过来——小纯纯的尸体。

最可怕的是，从这张照片的角度以及画面边缘的手臂可以看出，这还是一张自拍照。

我被吓蒙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监控屏幕，奇怪的是，孙尚明明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而且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此时还翻了个身，呆滞的眼神看向摄像头，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赶紧锁好了宿舍的门窗。

难道真的猜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这一晚我彻夜无眠，脑海中不断交义闪现着小纯纯那可怖的脸和监控里孙尚莫名的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小纯纯也上了新闻，依然是密室杀人案。根据案件描述，她被一根租绳吊死在屋内一架停用的悬吊电风扇上，并且凶手还把她死前的样子做成了自拍视频发在了她的播客上。短短一夜，该视频已经点击破百万，不过我去找时已经被删除了。

打拳击的被打死，玩播客的死时的样子被拍成了视频上传，这是不是凶手在暗示什么，或者表达什么?

正思索着，手机响了，是芝仁的来电。我接通，他说老地方见面聊，我到咖啡厅时他已经在了。

番外：清醒游戏（二）

这次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一个播放着视颇的手机递给我。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加速地接了过来。

视频画面里是正在镜头前玩手机的小纯纯，她往后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便跑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她慢慢退了进来，与之一同进来的，是瘦削苍白的孙尚。他先是关上了房门，接着与小纯纯一进一退，走到了视频的盲区……两个人一直没有再出现，直到画面黑掉。

我把手机还给他:“我还以为是在播客上流传的那段视频。”

“对于我俩而言，这一段比那一段更有价值。”

我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你给我和小纯纯电脑。表面上是让我们监控孙尚，实际上是用电脑上自带的摄像头监控我们!”

“这也是一种保护。”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谢谢你，小纯纯你保护到了吗?”

“至少她用自己的死，让我们]明白了凶手是谁，这样你和我至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晚上给陌生人开门。”

“可昨天小纯纯死时，监控里的孙尚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也想不通，……只能说，咱俩彼此多保重吧!”说完芝仁便起身离开了。

他的西装有些皱，身形也没初见时那般挺拔了。

人一且发现白己跟敌人可能不在同一个维度时，就会丧气，不止芝仁，我也有点灰心。所以回到宿舍时，任凭纸巾、零食壳、毛发等物脏分兮地铺在地上，也懒得打扫。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夜晚，心里很不安，虽然门窗都已经反锁甚至用了桌椅加固，但还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注视符自己。

可我明明正注视着监控里的孙尚。

真是一种诡异的对峙，监控者反而成为了被监控者的猎物。

时间缓慢流逝，夜渐深，我在桌前翻看《怪物》。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本书了，最早怀疑孙尚是房主时，我就匆匆翻看了一遍。但里面的故事真的不是想象的那般，能给出很多关于幻境构成和房眼的信息，它是一个什么故事……是一个意识流小说，像是精神病人的癔语，絮叨着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对于自我的认知，最终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呢?自己是个不融于世界的怪物。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书倒是挺像一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数天一声不吭的怪物写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孙尚没有抄袭。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突然翻到了一幅插画。

这个书里除了故事神经质，插画也很神经质，图不对文，莫名其妙。比如这一幅，便是画着一个安宁的村庄，一黑熊蹲在河边捶洗衣服。

我又往后翻，翻了几十页，看到另一幅画，这张也很搞笑，一个女孩似乎拿着手机对若黑熊拍照。

再往后翻一个男孩在电脑前疯狂输入着什么。

往后翻一个西装男人摸着下巴，一副奸计浮上心头的猥琐模样。

往后一个人头攒动的地下角斗场，一个拳击手与黑熊在场中对战，打的标语是拳王VS野人.....

等等!播客?水军总管?重利的商人?地下拳击手.....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书里最后一幅插图是黑熊倒在地上，嘴角流血。这是一张黑熊的脸部特写画，可以看出，他其实长着一张人脸，不过脸上和身上长满了浓密的黑色毛发。

黑色毛发?我忙掏出手机，搜出班布与小纯纯的凶案现场图，果然，两个人死亡时，家里的地板上都有一样的黑色毛发。

说起来!我宿舍的地板上，好像也有!

我忙回过头，是的，地板上的黑色毛发跟凶案现场的十分相像!

我打了个冷噤，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切并不是关于作家抄袭的灭口，而是一场简单相暴的复仇啊!

可我看向监控，孙尚依然躺在床上，他明明在家，到底是怎样杀人的呢?

等等，他起床了，是外卖。他接过外卖，躬身致谢，关门时，手没拿稳，外卖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右手因为粘到了汤汁而不自觉在墙上抹了一下，墙上有了一条淡黄色的痕迹......

这个画面……我确信……两天前曾经看到过!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对白墙上多了一条痕迹而耿耿于怀。然而今天如果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墙上应该有两条痕迹才对，再说了，不可能每次掉外卖、捡外卖、抹墙，动作都跟前一次那么接近......

那么，应该只有一种解释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个解释，让一切都说得通了——我看到的早已不是监控画面，而是重播画面!

而如果这一个推论成立，那么孙尚可能早就离开了家。他现在最有可能在......

……

“对，我一直在你的房间里。”

一个低沉义阴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瞬间寒毛直竖，身体止不住地颤动。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

我转过身，见瘦削苍白的孙尚站在灯下，大半张脸没入头发的阴影中。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对!”

我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门窗，又扫了一眼略显空荡的宿舍:“你在我回来之前就进来了，可是你到底藏哪了呢?

“没有藏，一直在你眼皮底下。”

我看了一眼地上，之前的黑色毛发已经不见，顿时明白了:“原来你真的是如此神奇的存在，难怪所有的案件都是密室杀人案，难怪所有的现场都留存着一撮黑色毛发。看来我也没必要再问你是如何把监控替换成录像的了。”

他慢慢朝我走来:“更神奇的事情才刚刚发生!“

说着，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壮，体表狂长毛发，不一会儿，便变身成了一头黑熊，或者称为短臂大猩猩更妥当。他的头顶到了天花板，体型远比《怪物》插画里的大多了。他伸出毛茸巨手朝我抓来，劲风一袭竟让我生出一股无法抵抗的感觉。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打死身为拳击手的班布，也明白了小纯纯为何能被高吊起来，被摆弄着自拍。

我要死了!

“砰”，一声破门巨响，接着是一个比拳头更快的黑影一下兜住了我，然后冲破了宿舍外墙，飞了出去......

眼一闭一睁，我已经落在了时代广场上，而救我的，居然是已经死去的小纯纯。

“别大惊小怪，是我!”

这声音，配合刚才这身手，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习尧!”

“是你姐我!”

社会我尧姐，人狠话不多。

我埋怨道:“你怎么过了六天才出现，咱俩是九点进的202号房间，算下来，最多只能在这个世界待1天。不管你是戏耍我还是考验我。也得有个度啊!”

习尧白了我一一眼:“我比你忙，你一个‘世界’还没清理完成，而我已经独自清理了三个‘世界’!”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对，202房间很特殊，是多房主模式，有四个雷同义独立的幻境。”

“居然是这样?!”

“是不是长见识了?”

我点点头:“长了，不过看来我之前的推论错了，我一直以为孙尚是房主，我、班布、芝仁、小纯纯四个人都是他的复仇对象，你这样一说，我算是彻底把这个幻境给想明白了!原来并不是必死之局。

“总共五个人:孙尚、班布、芝仁、小纯纯、姚衫天。班布和小纯纯死掉了，虽然小纯纯的马甲又被你穿上了，但他俩已经不可能是房主了，因为没理由房主死掉幻境还不崩塌的。我扮演的姚衫天自然也不是房主，剩下孙尚和芝仁你说202是多房主模式，多房主模式开启的条件是诸多房客心中被同一件事物所连结，所以这个世界的房主是芝仁。为什么这么肯定，内为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