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丝毫不理会她的央求，狠心道：“姑娘您别为难奴婢了。殿下临走时再三交代过了，若是姑娘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可是要拿奴婢试问的。”

顾华杉笑笑，“那我们可以不告诉他嘛。”

沐兰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顾华杉屈服道：“那你把轮椅推来，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转转总可以了吧？或者你推着我去找离王殿下，我去劝他好生休息一番？”

沐兰面色略有松动，她抿了抿唇，却听见顾华杉继续道：“其实，适当透透气，对病也有好处。老是这么闷在屋子里，只怕也要闷出病来。咱们快去快回，去看看殿下便回来，如何？”

沐兰想了想，终究是点了点头，遂又不放心道：“那咱们只到隔壁书房，您得坐上轮椅。”

顾华杉点头不迭。沐兰去推了轮椅过来，顾华杉被搀扶着站起身来。

果然牵机这毒厉害得很，她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无，竟像是瘫痪了一般。

沐兰将她放在了轮椅上，又细心拿毛毯盖住了顾华杉的双腿，方才使力推动了轮椅。

燕离的书房很近，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沿着长廊一直走。

雪水融化，滴水成线，掉进一侧的草丛之中。

沐兰动作很稳，一路上走得很慢，谁料迎面却遇上了一个熟人。

玉卿还未走近，便听见一声轻笑，“玉卿姑娘。”

一看，原来是顾华杉。

玉卿脸色划过一丝异样，扯了扯唇角，算是打过了招呼。

顾华杉拦在她跟前，冲她抱拳行礼，“听说那日在白莲教我中毒之时，是玉卿姑娘兵行险招，才救回我一条性命。华杉在此谢过玉卿姑娘救命之恩。”

玉卿面若冰霜道：“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让离王殿下伤心而已。”

顾华杉微微一愣，没料到她竟是如此坦率。

她唇边笑意不变，“不管姑娘出于什么原因，救我一命是事实。”

“相信我，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选择救你。”

顾华杉唇边的笑意冻结，她既然谢过了，对方却不领情，那么她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身后沐兰急忙打圆场道：“玉卿，殿下刚才找你呢，你还不快去？”

玉卿盯着顾华杉冷哼了一声，随后自顾自的离开了。

沐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又看见顾华杉若有所思，当下笑道：“姑娘不要跟玉卿一般见识，她向来没规矩惯了。”

顾华杉皱了皱眉，问道：“那玉卿跟着离王殿下几年了？”

“大概五六年了吧？离王殿下对玉卿有救命之恩，五年前玉卿被江湖仇家追杀，流落到了青楼，险些失去清白。是离王殿下救了她，并送给了她盘缠，派人送她回家。谁知道她回了一趟家之后，又到京城找到了离王殿下，说要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玉卿很有能力，武功不低，又擅长使毒，有了她，殿下跟唐门的关系自然也亲近了许多。”

顾华杉点点头，“她对你们殿下倒是一往情深。”

沐兰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捂嘴笑道：“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殿下的一颗心都给了姑娘，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的女子？”

“你倒是很护着你们殿下。”顾华杉神色不变，“我在京城听闻，燕离之前有过一位侧妃？”

沐兰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贤妃娘娘千挑万选，才选了这么一个性情温婉的女子。那位侧妃娘娘，倒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只是福薄了些，嫁给殿下不过半年，便生病去世了。”

顾华杉道：“她生的什么病？”

“风寒入体，本是寻常的小病，只是娘娘身体底子薄，治了又治，久久不见好转，谁也没料到，最后竟就这么去了。”

顾华杉心头一时涌上复杂的情绪，她心知按照燕离的年纪，娶亲乃是正常之事。心中一面可怜那位故去的夫人，一面却又颇有介怀。

“那你们殿下…很喜欢那位夫人吗？”

“殿下对待所有人都很温和。对待夫人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位夫人性情是百里挑一的好，两人倒是相敬如宾。”

顾华杉抿了抿唇，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言不达意道：“贤妃娘娘眼光自然不会差的。”

沐兰察觉到顾华杉语气之中的异样，心知她可能心头介怀，当下急忙笑道：“贤妃娘娘眼光不差，但是我们殿下眼光更好，否则怎么会这般喜欢姑娘。姑娘要什么，殿下只恨不得立刻捧到您面前来。”

顾华杉微微一笑，神情略有些恍惚，“是吗？”

沐兰重重点头，“姑娘还在病着，切勿胡思乱想，好好养病才是。”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沐兰自觉失言，不该提起那位仙去的侧妃娘娘。

这兴高采烈出门的姑娘，此刻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沐兰只能默然不语，只推着顾华杉朝书房而去。

梧心梧尽候在门外，顾华杉打过了招呼，梧心便推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正午的阳光很好，稀稀拉拉的透过密密的帘子，隐约可见空气之中的尘埃翩然而起。

燕离的书房经过改装，变得极其简单却精致。

屋内铺着软绵的地毯，中间摆放着茶几茶具等器皿，背后是一扇雕花翡翠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屋内角落燃烧着上好的焚香，暗香浮动，只叫人心安宁了下来。

而燕离却已经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沐兰和梧心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叫醒燕离的时候，便听见顾华杉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吧。”

沐兰道：“姑娘，奴才们就在外面，您若有事便叫奴婢。”

顾华杉点点头，那两人随后离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顾华杉和燕离两人。

顾华杉轻轻转动了轮椅，缓缓到了燕离跟前。

那人就这么枕着胳膊睡着了，手臂底下还压着卷宗和文书。

从侧面看过去，他那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阳光下落下一排细密的剪影。

他的眉目锋利冷冽，平日里看着极是温和，可睡着了的时候，他眉头轻轻皱着，像是一摊化不开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