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在挑衅！

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只要自己示弱，那么所有的黑锅都会被武平川一个人背了去，武平川所有的“据理力争”就都成了“无理取闹”。她要借着武平川的怒不可遏，让太子和梁王与武家发生正面的冲突，往大里说，就是太子背后的谢家、梁王背后的赫连家，和武家发生正面冲突。

明明猜到了宋明臻的目的，武平川还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朝宋明臻面前迈近了一步。

联系到他铁青的脸，这一步，当是极具威胁性的。

“武二公子！”太子出声喝止。

与此同时，宋明臻将企盼的眼神望向了太子司卿。

司卿心神微荡。

在座的，有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后，有和宋明臻同游街市的楚王司砚，当然，也有救宋明臻于水火、与她共患难的燕王司钺，可她偏偏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司卿。司卿觉得，这个机会若是抓不住，比东宫之位守不住还要严重。

他回复给宋明臻一个安抚的眼神。

司卿干脆完全离开自己的座位，与武平川并排而立，说：“武二公子发的这通火好没道理。一者，武三公子误杀黎国耶律将军，自杀谢罪，陛下念其高义，已经追封和嘉奖，也对靖安王府做了安抚，武二公子觉得陛下的安抚不够吗？”

“我……”

“二者，”仗着自己的身份，司卿完全不给武平川说话的机会，“两军阵前，向我国开出条件的是黎国国主和耶律大将军，和玉镜公主一个孤身在外的弱女子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失去了未婚夫，二公子还要折辱她，岂有靖安王府的风范？”

“这倒奇了，”武平川怒极反笑，“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为黎国人求情，难道有什么私心吗？”

司卿几乎被说中心事，有片刻的慌神，好在很快镇定下来，说：“本宫行得端坐得正，一心为瑨国社稷着想，怎么会有私心？”

“哦？可是微臣听说，自从玉镜公主进京，太子殿下可没少往鹊园送礼物。微臣提醒太子殿下，外邦的女子再好，也没受过调教，心如蛇蝎的，小心被咬了手！”

“你……”

“武平川，你放肆！”一直稳如泰山的英国公谢迎天总算在皇后和宋明臻的盼望中拍案而起。他黑着一张脸，每一块结实的肌肉都紧绷着，说：“大殿之上，东宫之位，也是你一个山旮旯里的毛头小子能随意指责诋毁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父王是谁？！”

武平川的脸微微泛红，却还梗着脖子。他在试探所有人的底线，不发了狠，怎么试探出来？他太明白他父王派他过来的原因了，他自信这里所有的人都只是疾言厉色罢了，不敢轻易动他，毕竟他的父王身上，扛着瑨国的半壁江山。

这一点武平川知道，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也都明白——就是冷着脸忍着咳嗽的皇帝陛下，也是十分清楚的。

眼下这样冷场下去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成国公叶明德干咳了一声，站起来，做了和事老：“大过年的，正是孩子们玩笑打闹的时候，这样才热闹嘛。哈哈，英国公你急什么？”

虽说谢家和叶家一点也不算和睦，但当着皇帝的面儿，又有家国利益摆在前头，他们必须抱成团。谢迎天当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哼了一声，重新落座。

叶明德笑容更盛，对大殿中央的几个年轻人说：“年轻就是好，有一身的火气，淋不灭，浇不透。微臣卖个老：三十年前，微臣像这帮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啊，曾经去过西北，也去过黎国。微臣在塞北见到靖安王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这么一件火红的袍子，一根马鞭子抽得山响，在人群中极为扎眼呢！”

楚王司砚笑道：“一直以为成国公坐镇京城，没想到还远涉过西北。那时候，黎国还不是黎国吧？”

“可不是嘛，”叶明德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转而他又说：“说起来，黎国也是经历了不少风霜的国家，他能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于我国而言是大大的情谊，我们若是轻易将这一片好意抛诸脑后，岂不枉做了人？靖安王是最重义气的，当年我们一同骑马跨越戈壁和沙漠，他就说过，武家世世代代忠于陛下，忠于瑨国，披肝沥胆，死而后已。武三公子固然不幸，可是以靖安王之大义，难道会因此而怪罪陛下吗？”

武平川忙施了一礼，说：“岂敢。成国公真乃父王的知己。”

叶明德点头还礼，又对皇帝说：“陛下，太子殿下和梁王殿下的提议，您可以考虑一下。凉国和荣国已经成为遗迹，释罪神僧也该落叶归根了。清凉寺，还是除去吧。”

皇帝的眼神有微微的跳动，他望向了宋明臻。

宋明臻却没有回应他眼神的问询，反而望向太子司卿。

司卿强压着心里的喜悦，转而对皇帝司瑞说：“已经到了年尾，正是除旧迎新的时候，父皇何不为瑨、黎两国促成一桩美事？”

早就看着宋明臻和司卿“眉来眼去”的梁王司慕憋了一肚子火，趁着这个机会忙说：“请父皇裁夺。”

赫连绰悄悄戳了一下弟弟。

赫连约会意，忙也站起来，说：“成国公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其他人也纷纷说。

皇帝的脸色终于完全转好，他早就猜到叶明德会为他解围，这只老狐狸最是能招揽人情的。果然。他顺水推舟，站起来，说：“其实朕早有此意，只是顾及靖安王，迟迟不能决定。各位爱卿既然提出来了，朕还有什么犹疑呢？赫连约，明日一早，你派人妥善处理清凉寺，将寺中僧人妥善安置，不可怠慢！”

“是！”身为工部尚书的赫连约恭敬地回答。

宴会闹到这个份上，谁还有心情继续下去呢？于是皇帝司瑞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众人匆匆散了。

他躲了清闲，可大殿外面的事，只会更加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