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地在鹊园的暖阁里窝了四天，什么多余的消息也没有收到。宋明臻是半分也不着急的，自小养成的耐性让她很享受等待的过程。她清楚地认识到，司如意的事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在不久的将来，司慕会替她引燃。

她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等碧落收拾完了从各方送来的年节礼物、把有趣的玩意儿留给孤野，终于神秘兮兮地走进暖阁，对宋明臻说：“都准备好了。”

“这么短的时间，确实都查清楚了吗？要是有漏掉的，以后怕会有大麻烦。”宋明臻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说。

碧落说：“你放心，都是李素生亲自查的，每一个人都查到根上了，但凡有一点问题的，都报了上来。李素生说，这里面有几个人背景很复杂，调查起来费了好些功夫，他是通过那些人的家人才查清楚的。”

“把名单给我。”

碧落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折得工工整整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十三个人名和这些人的基本情况。宋明臻展开宣纸细细看了，笑道：“李素生这个人什么都好，又聪明又能干，演技也是一绝，超乎常人的抗揍，只可惜字丑。让他在这里充当教书先生，早晚得吃不上饭。”

碧落也跟着笑了笑，又问：“这些人都要动吗？太子的和皇帝的人不能动吧？要是把他们惹急了……”

“动，当然要动，否则他们还以为我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呢。宋华庭安插在黎国护卫队里的人，我还顾不过来呢，忍让他们做什么？在我这里，谁都不是例外！”

“好。”

“等等！”宋明臻在碧落即将把名单拿走的时候按住了她。

碧落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宋明臻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叫梁洪涛的人，说：“上面说梁洪涛有可能是燕王司钺的人，我觉得不可能。这个人还是别管了。”

“你不是说要保证万无一失吗？这个人曾经在司钺的麾下当过兵，只是因为受了腿伤，只好从军队里退下来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稳妥点吧。”

“他的腿上真的有伤吗？”

“嗯，确实一瘸一拐的，不过干活挺勤快，没出过岔子。”碧落说。

宋明臻想了想，说：“司钺那个木头，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跟我扯上什么关系，没必要安插一个人进来，更何况还是个瘸子。他不会是司钺的人。”

“要是苦肉计呢？”

宋明臻丢开名单，重新缩进被窝里，抱着大枕头，脸朝着床榻内侧，闷闷地说：“那个傻子才不会呢。”

见宋明臻已经决定了，碧落不再多嘴，只是一边出门一边心里念叨：“谁说‘谁都不例外’的？还笑话人家傻！”

等碧落出了门，房门被小心地关好，宋明臻转过头来，似乎可以通过露出的一只眼睛，去看被房间隔离的外面的世界。宋明臻其实有一点点希望这个名叫梁洪涛的人是司钺安排进来的，因为她好奇，司钺如果窥测到了鹊园的什么动静，会有什么反应。

她绝对只是“一点点希望”而已。

屋外很快传来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争斗声，有几个瞬间比较激烈，那是孤野出手了。其实那些被抓捕的人也是想不开，在宋明臻的地盘上，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再加上有孤野亲自坐镇，难道会让他们逃了不成？这样反抗，岂不是自讨苦吃？

宋明臻使劲儿伸了一个拦腰，忽然后悔地想，刚刚怎么没有问碧落外面冷不冷。

定是冷的。她还是希望在暖阁里审讯这些人。

这是新年以来宋明臻第一次走出暖阁的门。南国的冬日自然是要比北国温和一些的，只是宋明臻怕冷，冷天于她来说比当初宋天极打在她身上的鞭子还让她受不了。如今宋天极早就死了，可这冷意还是来势汹汹啊。

被碧落裹成一个圆滚滚的粽子，捧着手炉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宋明臻优哉游哉地瞧着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猎物”。他们是当初刚搬进鹊园的时候皇宫里送来的仆从杂役，更是各方变着法子安插进来的眼线，一共十二个人。

皇帝司瑞安插了三个，太子司卿有两个，梁王司慕两个，谢家两个，叶家一个，武家一个。副丞相桑家也安插进来了一个，这倒是宋明臻没有想到的。

宋明臻以为司砚会送上一个——也没有。

宋明臻悠悠地说：“本公主奉皇兄之命前来和亲，为瑨国皇帝奉上了许多珍宝以示臣服。瑨国皇帝十分满意，赐下了不少贵重的礼物。这些礼物中不乏有珠宝和首饰。我知道各位生活艰难，可万不该觊觎这些东西。若是寻常的玩意儿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接济你们，好歹算是主仆一场。可是瑨国皇帝赏赐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动的，动了就保不住你们的脑袋了……”

随着嘴巴一张一合，空气中多了几团轻微的白烟，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不是！奴婢冤枉啊！”有个婢女满脸泪痕，试图朝宋明臻扑过去，被黎国护卫眼疾手快地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她还扯着嗓子喊冤，几乎呕出血来。

这姑娘长得不算标致，粗手粗脚，看着很有打理内宅事务的能力。宋明臻记得，在李素生送来的宣纸上，这个姑娘是司瑞亲自安插进来的人，之前甚至做过宫中女官，传说因为失手打碎了御前的茶碗，烫伤了司瑞，才被赶出来做了下等婢女。

宋明臻的一日三餐、作息行动、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之类的大事小事，几乎都是在她的安排下，再加上另外两个宫中细作的配合，整合之后送进皇宫的。也正是因为他们，宋明臻才不能顺利联络李素生，也不能通过李素生，完全掌控司如意这颗棋子。

好在司如意那边的事有人做了，且做的更加自然，更加让她满意。

但这并不代表宋明臻就会饶了眼前这些人。她受够了被人监视、忍辱苟活的日子，从宋天极死的那天开始，宋明臻发誓，谁都不能干预她做任何事。

她的怨气，得在这些人身上毫无保留地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