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的眼神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她知道，弟弟武少川的死是武平川的逆鳞，现在武平川把这件事提起来，就意味着他的理智快要丧失殆尽了。

宋明臻不敢再用什么动作和语言激怒眼前虎豹一样的男人，只好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试图从武平川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没有半点作用。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在强大不可战胜的力量面前，宋明臻的小聪明好像完全没有意义。她难道要成为待宰的羔羊了吗？如果武平川失控了怎么办？如果事情真如武平川威胁的那样发展怎么办？她要如何自处？她在瑨国、在黎国，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宋明臻，就不是宋明臻了。她除了报仇，只有以死解脱。

好在一切都在即将爆发的时候灰飞烟灭了。打破危局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石子。

这颗石子带着十足的力道，穿破虚空，准确无误地打在武平川钳制宋明臻上臂的手上。

“啪——”

武平川吃痛，松开了那只手。

于宋明臻来说，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发出这颗石子的周雨在“初战告捷”之后，半点不懈怠，手持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细长的树枝，朝着武平川刺上去。

武平川军伍出身，见周雨准头极好，以为她武艺精湛，安全起见，他没有鲁莽地迎接周雨的杀招，而是后退了两步，等着周雨亮出招式之后，再判断对手的深浅。

周雨使的是军武中的招式，虽谈不上杀伐果断，但大开大合，很有章法，令武平川不自觉地“咦”了一声，以示赞叹。

宋明臻这才知道，周雨昨天介绍她自己的话，原来谦虚过头了。于是她更好奇，周雨口中武艺超群、射术精湛的哥哥，又是怎样一番风采。

只是由衷赞佩周雨的，只有宋明臻一人而已，因为周雨的招式正如“程咬金的三板斧”，很快就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武平川对于这个打断了自己的小姑娘，愤怒多于赞叹，所以在擒住她之后，他生气地问道：“你是谁？”

周雨才不愿回答“粗鲁”的武平川的话呢，她头也不回地对宋明臻说：“姐姐快跑，去叫人！”

叫人？在武家二郎的手上，难道她们谁能跑得了？难道谁敢把她们救走？就算是司慕来了也不会做什么的，因为他巴不得宋明臻出事，巴不得太子迎娶她的计划落空。再者，若是不相干的人们知道宋明臻和武平川在一起，怕不知道传出多少版本的故事，定然比街头话本还要精彩。

宋明臻没动。至少她不想让挺身而出救她于危难的周雨寒心。

见宋明臻很“识时务”，武平川将周雨推了出去，还她自由，只是身体还处在战斗状态，佯装轻松罢了。他对周雨说：“想英雄救美？不自量力！”

周雨胸脯一挺，说：“谁说‘救美’的一定是英雄？小女子今天就要‘救美’了，你能怎样？”

武平川瞪着眼睛问：“敢跟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揍的就是你！略~”周雨朝武平川狠狠地吐了个舌头。

武平川被气笑了。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宋明臻，希望宋明臻在惊慌失措、走投无路的时候，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谁知道被这么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片子搅了好事。好，好，好，本公子今天不亮亮拳脚，怕会让外人误会我“言而无信”了。

武平川的拳头已经完全展现在周雨面前。

自己有几斤几两，周雨是心知肚明的，面对武平川的大拳头，她自然是怯了，但一想到宋明臻还站在她身后，她就不想退缩。她爹曾经说过，战士的生命中没有“投降”二字。周雨将武平川当成了对手，就不会不战而降。

可是宋明臻不希望周雨为她出头。

周雨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孩子，对人情世故完全不了解，而以她的能力，想在武平川手里争取全身而退，是没有什么可能的。再者说，早已经习惯了经营算计的宋明臻从来不忘自己来到瑨国的使命，让一个天真的瑨国女孩儿保护她，于她而言，不只是幸运，更是谴责和煎熬。她知道，自己是不配得到这样真诚的对待的。

她命太薄，经不起一颗真心。

宋明臻一边试图站到周雨身前去，一边对武平川说：“我说过了，武二公子想要讨个说法，大可光明正大地来鹊园，也可以直接向黎国皇宫去信质问，再不济，还可以带着你麾下二十多万铁血儿郎与我国一决高下。现在这幅样子，不觉得太难看了吗？”

周雨愣了愣：“什么？他是武平川？靖安王的二儿子？”

武平川冷哼：“怕了？”

刚打算泄气的周雨听了这话，反倒绷住了气，说：“怎么会怕？不过是觉得我们瑨国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武将，偷偷摸摸为难一个外邦来的姑娘。我要是你，早羞死了！”

“你……”

“亏我哥还说你们父子乃是当世英豪，威震天下，竟然巴巴地跑来欺负姑娘，还衣冠不整的，简直是禽兽！往后可不要说你是我们瑨国的将军，我怕丢我们的脸！”

武平川气得眼都瞪大了一圈。禽兽？这辈子他竟然还有机会被骂“禽兽”？而且骂他的还是一个五官都没长开的小丫头！岂有此理！

武平川已经抬起来的拳头忽然变换了形状，其中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直直地指向周雨。他是男人，向来不喜欢用嘴皮子取胜，而若是动武，想着刚刚周雨说的“当世英豪”“威震天下”“武将”之类的话，又觉得骑虎难下了。

周雨见武平川有短暂的踌躇，再接再厉：“反正我也知道你是谁了。我这个人嘴巴还算牢靠，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就当从没见过，以后跑马时踩了靴子、打猎时失了准头，伤着了谁，都能当作不经意。你要是还纠缠不清，将来上了战场，别怪咱们见死不救！”

呵，军营里的黑话，小丫头学得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