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兮微弱的渴望在当天晚上谢寿来这个院子里陪着她吃完饭的时候完全破灭。

谢寿当然看到了这块“新”匾额，也提前在下人那里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主动提起，更没有什么表示。

都要到了安寝的时候了，夫妻两个还是默契地谁都不提及这件事。安儿最先忍不住了，壮着胆子在谢寿面前告状。谢寿拉着桑晴兮的手，淡淡地说：“你知道，这门亲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就当体谅我、可怜我，以后能避开她，就避开她吧……”

“我们可没凑上去挨人家欺负，是她先派人过来挑衅的！”安儿气愤地说。

“安儿，你放肆！”谢寿疾言厉色地训斥道，“你家小姐大度宽容，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斤斤计较的！”

安儿傻愣愣地望着谢寿。

谢寿干咳了一声，转而温柔地对桑晴兮说：“你为我受的委屈，我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绝不会忘，将来事情过去了，我定然好好补偿你。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生气，有什么事别憋着，一定要跟我说啊。”

桑晴兮盯着谢寿的眼睛望了一会，待谢寿被看得眼神飘忽了，她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

“我累了，你走吧。”桑晴兮说着，就钻进了被子里，头也转向里侧。

谢寿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带着桑晴兮体温的手，又看了看瞧不出情绪的桑晴兮，垂着头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走了。

天完全黑了，又下起雨来，淅沥沥的，像延绵不断的愁思。

即使是春雨，放在晚上也冷得骇人。缩在被子里的桑晴兮总算动了动，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把枕头浸湿了。

落雨阁，落雨阁。

桑晴兮明白，司如意送这么一块匾额过来，无非是想让她记住落雨的今天，告诉她，从今天之后，曾经的美好回忆只属于桑晴兮，不再属于谢寿了。

对，也不再属于她未出世的孩子了……

自从叶明德和叶弘波都称疾不来上朝，连叶继尧都说受了风寒没有露面，朝堂上好像平静了许多，偶尔还能传出几个好消息。

比如，武家二公子伤势大有好转，虽还不能下地走动，但至少重伤的胳膊保住了，余下的只是静养而已。其实他腋下的伤最严重的，肋骨折了两根，捅破了脏腑，幸亏太医们救助及时，否则一条小命就搭进去了。这下好了，朝廷不用再担心如何向靖安王解释。

武平川和宋明臻的闹市之争确实属于私斗，且还是武平川挑衅在前。自作自受也好，玩忽职守也罢，可他毕竟是在京城受的伤，对手还是跟武家有血仇的黎国人。朝廷才不希望因为他们的争斗把自己卷进去。

朝廷最委屈，谁也惹不起。

燕王司钺在抓捕嫌犯的事情上很是用心尽力。在他的坐镇指挥下，被临时提拔为副统领的金戈带回了两个屠杀岌岌山难民的凶手的头颅，冯煌也在沈穆的帮助下，抓住了两个制造了“禁军统领高陵被杀案”的杀手。

虽说这几个被抓的江湖人都是他们的杀手组织里“弃车保帅”的棋子，真正让刀刃沾血的杀手现在不可能被捉拿归案，但至少在陛下和朝臣面前有了交代。

司钺很快呈上奏折，将高陵被杀一案坐实成单纯的江湖纷争，事情的起因一概略去不谈。想来高陵名声不好，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得罪了不少江湖客，江湖客趁着皇宫守卫薄弱伺机报复，顺理成章。

至于所谓的叶家义女被截杀一及作为案件后续的岌岌山难民惨遭屠杀一案，司钺将事件始末叙述得清楚明白，结论却含糊不清。其实事到如今，朝廷上下谁不知道叶家在这两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可又有谁会宣之于口呢？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都不打算对叶家追究责任，旁人更不会置喙了。

于是司瑞装模作样地令司钺继续严审那两个屠杀岌岌山难民的真凶，务必追查出幕后指使者的身份，以告慰冤魂。司钺很是配合司瑞的“表演”，当即表示一定竭尽所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一个值得司瑞高兴的事。

已经到达川蜀一月有余的楚王司砚传来奏表，说他治理川蜀初见成效。

因为及时调集粮食赈济百姓，当地的暴动平息了不少。解决了燃眉之急之后，司砚又组织川蜀所有州府对可耕种的土地进行了丈量和合理分配，还号召当地军民开垦荒地，所有被开垦的荒地都归百姓所有。他还让朝廷以最低的利息贷出优良的种子供百姓耕种，承诺百姓三年内免除粮赋和劳役，待明年丰收之后，再把新的粮食种子和微薄的利息交还朝廷。

为了消耗人力、稳定民心，他还招募百姓修建水利堤坝。与没有报酬的劳役不同，受招募的壮丁可以按照工作天数，从朝廷那里得到一定数量的粮食，多劳多得。正因为这个举措很受拥护，招募了许多壮丁，所以大大小小近二十座大坝被成功修建起来。这些大坝，将来定能为百姓农耕和生活提供相对稳定的水源。

水坝的工程完成后，鉴于当地政府和军队的要求，司砚安排了两千多人重修被暴匪毁坏的眉州城墙，只是城墙刚刚开始修建，应该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竣工。

在一系列的举措的影响下，被暴徒扇动作乱的百姓纷纷从山沟水涧里逃回家园，把作乱的事抛在脑后。一些自知气数已尽的暴徒竟然自行到府衙门前请罪，当然，也有个别暴徒还在苦苦支撑。

司砚对这些暴徒的处理也是有区别的。

对于自首谢罪的，在府衙领几十下板子，自行回家；那些怙恶不悛的恶徒，由跟随楚王出京的几位将军领兵剿灭，人头挂在眉州城城墙之上，以示警戒。

下一步，司砚就要着手整顿吏治了。

见一直被陛下庇佑在羽翼之下的楚王殿下虽初出茅庐，竟很有几分手段，朝臣们纷纷期待他下面的表现。

转眼就要到二月初十了。距离这一天越近，宋明臻和司钺心里就越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