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寿的这一巴掌，司如意的钗环飞出老远，头发也散了，她张牙舞爪地扑向谢寿，一边推他一边大声嚷嚷：“你敢打我！我是慧昭公主，我是皇帝的女儿！你敢打我！！我能要了你的脑袋，你们全家人的脑袋，你懂不懂！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咱们一起死，一起给你那宝贝儿子陪葬！来啊，谢三公子！！”

一边恶鬼一般地嘶吼一边推搡谢寿，把谢寿逼到房门口，司如意把公主的仪态又一次丢到了爪哇国去，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泼妇，只想出口恶气，只想把谢寿逼得走投无路——尽管这都是她造的孽。

“你有种给我父皇、给皇后娘娘告状啊！你以为我会怕？！”司如意骂道。

谢寿被送还一个耳光，心里直犯恶心，嘴上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司如意还是骂：“我不管不顾地嫁给你，尝尽了苦头，你就这么对我！你忘了吧，是我给了你泼天的富贵，你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蛋王八蛋！为了个下贱的女人你就打我，你这个畜生！……”

谢寿木讷地站着，任凭司如意随意动手。除了睁着眼睛、能出气，他简直与死人无异。

他有些后悔踏进这个院子了。

温柔贤淑的桑晴兮从不会这样对待他，她只会温言细语，她提笔是诗、抬手是琴，她一举一动都能让他烦躁的心平静下来，才不像这个无德无才的泼妇公主呢。

更重要的是，司如意说得对，她是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谢迎天几次告诉他，身为谢家男儿，担负谢家荣耀，儿女情长倒在其次。谢家几代人为此牺牲和付出，到了他这一代，难道还能只顾一时得失而令所有这些前功尽弃吗？

桑晴兮是个好女孩，一定会体谅他的。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将来司如意失了势，谢寿自认为完全可以将她抛弃，以弥补桑晴兮，回归他们甜蜜的生活。

那个夭折的孩子……只是命苦罢了。未来，他们一定还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的。

想通了这些，谢寿整饬了情绪。他自是不可能向司如意道歉的，否则这个跋扈公主岂不是要上了天？他要对她小惩大诫，要尽量让司如意离桑晴兮远一点。

谢寿的脸被没了理智的司如意划伤，多了一条一寸多长的血痕。他厌恶地推开司如意，说：“今天的事，我可以不上报陛下，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了！”

司如意以为自己的“先发制人”能把一向温文尔雅的谢三公子震慑住，以为这样就完全没事了，可听谢寿的口气，怎么事情还没完呢？

她暂时停住了哀嚎和谩骂，等着谢寿把话说完。

谢寿居高临下地说：“既然你觉得委屈，那就这样吧：陛下为你修缮的公主府即将完工，你作为公主留在夫家不合规矩，你今天就搬去你的公主府，别再回来了！”

说完，谢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也正是这个时候，谢寿发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英国公谢迎天。他脚步微顿。

谢迎天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谢寿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目的。他没有进来，是因为他知道，他最理智的儿子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他也没有退出去，因为他要为谢寿的任何选择善后。

谢寿的短暂停顿，给了司如意机会。

司如意眼疾手快，虽扑倒在地上，到底还是拉住了谢寿的衣袍。她的浓妆已经因为扭曲的五官和交错的泪痕而看不出样子，若不是白天，看见这么乱的妆，怕是要吓死的。

司如意大喊：“你要让我一个人过去？不可能！驸马不住公主府也不合规矩！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逼迫司如意离开而不再追究她的错误，已经是谢寿能做到的最大让步。谢寿甩开司如意的手，留下一句“好走不送”，很快越过谢迎天，消失在院子大门口。

司如意发现谢迎天默默旁观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谢寿的决定已经成了定局，没有人能更改了。她没有能力再做别的什么事，只能用尽所有力气大声辱骂：“贱女人！狗男人！你们这样对我，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谢迎天面无表情，也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司如意便在婢女的陪同和谢府人的催促下，入住慧昭公主府。

这件事不大不小，陛下定然是知道的。但既然谢家人没有告状，司瑞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当做不知道，由着谢家人处置了。

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端着药碗进屋的碧落随口说：“这么看，谢三公子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虽不能对司如意怎么样，到底还是给桑晴兮挣了个公道。以后桑晴兮的日子应该会轻松些吧。”

“嗯，”把药汤一口喝完的宋明臻带着讽刺的口吻说，“别说桑晴兮，就是谢寿本人，应该也会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吧。”

“什么意思？难道谢寿不是真心实意？”碧落微感惊讶。

宋明臻安然躺在藤椅上，腿上盖着碧落送过来的貂皮毯子。她笑了笑，脸色却依然憔悴。

刚和司钺“摊牌”，她的情绪乱七八糟理不清楚，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但她许诺司钺，送给他三份“大礼”。不管司钺稀不稀罕，宋明臻都要送上去。

送上去，她才能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能勉勉强强算是完整的——纵然满是遗憾，至少没有残缺。

乔装打扮来见宋明臻的李素生见宋明臻神色恹恹，便替宋明臻解释说：“公主的意思是说，倒不是谢寿虚情假意，只是他的真诚不值钱。什么“痴情种”？以后怕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怎么讲？”

“他们谢家起于微末，比叶家还要在乎名利和地位。当初谢寿能答应和司如意的婚事，定是听了谢迎天的话。把司如意娶进门之后，不加管教，不做约束，放任她欺辱桑家小姐，就更加说明问题了。”

“什么问题？——你们这些聪明人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听不明白啊。”碧落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