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生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也不相信。他不相信桑仁宇这个尚没有什么处世经验的年轻公子，会看出宋明臻的计划，且将这个计划告知叶明德。所以李素生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公主以为是他？不可能吧。”

宋明臻撑着下巴说：“我确实也不敢确定，只是目前不觉得还有谁能这么做。我于是想，或许桑仁宇并没有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呆板。桑伯婴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人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和叶家家主叶明德平起平坐，不是运气好、博学广识就可以做到的，定有非常手段。他的儿子，应该也有些本事才对。”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么很多事情就说不通了。比如，桑家其实和公主您走得很近，桑仁宇和桑晴兮还接受邀请来鹊园参加宴会，举止自然、谈吐诚恳，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为了迷惑我们。而且，当时桑家和谢家走得近，就算发现什么，也应该告诉谢迎天。可是向公主您发难的，是谢家的对头叶家，这很矛盾啊。桑家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宋明臻一边想一边慢慢说：“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只能做个假设。假设桑仁宇真的发现了截杀案中的秘密，他会怎么做？桑家和谢家联姻，照理说和谢家关系紧密，但桑家和叶家一样，都只出文臣，而谢家这种军武之家，在查案这种事上好像没有什么用，所以桑仁宇借桑伯婴，把始末告诉叶明德，让他对我多做提防，也是说得通的。而且，桑仁宇就算是看出来了什么，作为一个没有兵权的书生，他也是不能深入调查的。若是告诉谢家，让谢迎天着手调查，结果能证明黎国心怀不轨也就罢了，如果不能，反而引火上身，所以为了谢家和桑家利益，桑仁宇选择把叶明德推出去也是对的。”

“叶家就心甘情愿为桑仁宇寻求一个对叶家没有什么好处的答案吗？黎国从没有和叶家有什么纠葛，叶明德实在犯不着跟公主您过不去，可是他偏出乎意料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又是为什么呢？这件事情因为燕王的出现而有了对叶家不利的结局，使叶家同时受瑨国和黎国的指责。狡猾如叶明德，难道不考虑后果吗？”李素生做了一连串的发问。

宋明臻思考了一会儿，说：“正所谓无利不早起，叶明德如此不计后果地指责我、指责黎国，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只是他要谋求的利益是什么，我还没能猜出来。难道桑家答应叶家了什么事吗？目前在朝廷上，还看不出什么苗头。”

碧落适时地插了一句嘴：“照你们的意思，应该是桑仁宇主动把事情告诉了叶家，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是叶家主动向桑家求合作，桑家不过是想在谢、叶两大家族中寻求平衡？”

“怎么讲？”宋明臻抬头望向碧落。

碧落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一次，有点兴奋，说：“楚王司砚是铁了心要娶叶家姑娘了，所以在人们眼里，寒儿你要嫁的人，应该只是太子司卿。叶家既想得到楚王这个东床快婿，又想破坏太子的婚事，让太子颜面扫地，除了挑太子的过错之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或许叶明德主动找到了桑伯婴，请求跟他合作。桑伯婴碍于和谢家的姻亲关系，便把黎国和亲使团遭遇截杀的疑点当成鸡肋，扔给了叶明德。叶明德把这件事当成了宝贝，刚有点眉目就急于向你发难，反倒保全了桑伯婴父子。”

“呦呵！”宋明臻感叹道，“我家碧落竟然聪明起来了！”

谁知眼巴巴等着夸赞的碧落听了这么一句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噘着嘴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什么叫‘聪明起来了’？我以前很笨吗？”

“怎么会，我说错话了，该打！”宋明臻笑嘻嘻地说。

碧落越听越不对，说：“你觉得我猜错了？”

“猜嘛，谁也不能保证是对的。其实你这么想也没什么错，我只是觉得，叶明德那样的身份，除了皇帝谁也没放在眼里，就是谢迎天，他也是不屑奉承迎合的。在瑨国和黎国盟亲的事情上，叶家其实可以做个看客，左右是没有太大利弊的，可是他非要掺和进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更不要说他主动和桑家结盟、为桑仁宇解决疑虑了。”宋明臻说。

碧落细想想，觉得宋明臻说得不错，便不再言语。

李素生说：“桑家和叶家的关系，属下会留意探查的。只是，说了这么多，这件事和川蜀吏治有什么关系呢？”

“重点就在这里，”宋明臻说，“你也说了，桑伯婴已经决定派桑仁宇去川蜀了，这个请求司瑞一定会答应。我想，如果把我们的谋划告诉叶明德的人真的是桑仁宇，且不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现在都必须站在叶家这一方。因为叶明德因此颜面扫地，他才不会大度地原谅桑家，定会把这个仇记在心里。我如果是‘始作俑者’桑仁宇，为了弥补‘过失’，给叶家挣回面子，也必定会对叶继尧和叶继禹的所作所为十分放纵。那么，将来让那些百姓状告叶家的时候，也把桑仁宇附在里面。叶家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有太大折损的，但桑家没有什么根基，以司瑞‘李代桃僵’的惯用伎俩，再加上桑晴兮和司如意的关系，司瑞定会严惩桑伯婴和桑仁宇，到时候我们再悄悄除掉桑仁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李素生细细想了想，认可地点了点头。半晌，他说：“如果我们猜错了，桑仁宇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计划，更不是怂恿叶明德向公主您发难的人，那么桑仁宇为了他妹妹的幸福，应该不会偏向叶家人，不会放任叶家兄弟为所欲为，只会帮助那些百姓，投靠谢家伸冤。这样一来，我们也没有吃亏，也能帮助那些受了冤屈的百姓。”

“就是这个道理。不过……”

“嗯？”

“如果真的不是桑仁宇告的密，那么事情就更复杂了，还需要素生哥继续留心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对我们不利。”宋明臻忧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