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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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归得归
几乎同时,沈穆和孤野从遮掩身体的土石和草丛里一飞而起,朝着山口处的弓箭手们杀过去。这些弓箭手都是赫连绰精心培养的王牌军,在多年的沙场征战中,早就练成了狼的耐性、鹰的敏捷和虎的胆魄,他们甚至没有眨眼的停顿,一直搭在强弓上的箭脱离手指的控制,射了出去。
纵然他们使用的只是军中强弓,比宋明臻的鸳鸯弩力量稍弱,但顾忌到上面霸道的“求仁”,就是身手了得的沈穆,也只能艰难躲闪,在这样的攻势下想要前进,几乎是不可能的。
孤野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虽说他明智地拿着刺客的尸体当挡箭牌,但他庞大的身躯此时成了累赘。毒箭几次差点射中他的头和脚,更令人后怕的是,有一支箭从孤野的头皮穿过去,卷走了他几根杂乱的头发,让被司钺小心护着的宋明臻看得心惊肉跳。
“孤野回来!”宋明臻急切地喊。她怕孤野发生任何闪失,她想寻找别的脱身办法——虽然她目前还没有想到。
孤野还算听话,发现自己的能力尚不足以解决眼下的困境,并不盲目逞能,重新找了个灌木丛掩藏身体。沈穆很快也躲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把刺客们遗落的长刀。
箭雨又停歇了。
宋明臻稍稍探出个身子去,想去看孤野所处的位置是否安全,又被司钺扯了回来。司钺的力气大,保护她心切,不觉把她扯了个趔趄。宋明臻下意识抱住司钺的腰,这才稳住身形。
她这一抱不要紧,却发现了一个小物件。
司钺的怀里,正藏着一支火折子。
宋明臻把火折子拿在手上,问道:“你随身带着这个做什么?”
“行军打仗的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司钺说,“且不说我们,像沈三当家这样的江湖人,应该也会随身携带吧。”
宋明臻便问沈穆:“你,带火折子了吗?”
宋明臻不想和这个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沈穆说话,眼下只是迫不得已同仇敌忾。沈穆何尝想和宋明臻多做交流?也是迫不得已罢了。他说:“带了。”
宋明臻转头对司钺说:“脱衣服!”
司钺:“……”
宋明臻急了,一边扒拉司钺包着皮革的甲胄一边说:“你身上的这些皮革和衣服,最是易燃,再加上它沉重,用作对付那些弓箭手的武器最是合适。”
司钺一直和男人打交道,哪里被一个小女孩扒过衣服?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的树上贴了贴,虽说这并没有什么效果。
宋明臻敏锐地察觉了司钺的躲闪,但是她态度强硬,坚持脱掉了司钺带着皮革护具的外袍,然后问孤野:“你的酒呢?”
“嗯。”孤野用鼻音回答她。
打了这么久,还能把随身的一小坛子酒护住,不知道该夸他还是笑话他。
宋明臻对司钺下命令:“你把这个火折子扔给孤野,把你的外袍扔给沈穆!”
司钺狐疑地接过宋明臻手里的东西,说:“这点小火苗要想燃成大火需要一段时间,对方人多,布局分散,想要在此之前扑灭火苗并不是难事。火攻是行不通的。”
宋明臻说:“谁说我要用火烧死他们了?”
“嗯?”
“我家孤野随身带的酒是极烈的酒,等你们把火苗燃起来,孤野就扔出他的酒坛子,到时候势必发生爆炸,就算爆炸的规模小,难道这些人就不躲了?他们不急着灭火吗?趁着他们躲闪的机会,我们就可以脱身。”
“你是说……不归川?”司钺很快就理解了宋明臻的想法。
当年司瑛就是靠着跳进河水游出围场,才勉强逃出谢迎天布置的追杀,那条河,定然是不归川。在大火和爆炸的掩护下奔向不归川,顺着它逃出去,应该是目前唯一的活路。
宋明臻望向沈穆。
沈穆也立刻明白了宋明臻的计划,但是他补充了一句:“就算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也不会放过你。”
宋明臻冷笑了一声,说:“想杀我的人多了,你是什么东西?”
沈穆:“……”
“而且啊,沈穆,出去之后,你最该想的,是如何躲避赫连绰的追杀。自身难保的阴沟鼠辈,还有空在我面前叫唤,可笑!”宋明臻骂道。
沈穆虽满腔怒气,但虎落平阳,也不好在这里发作,只好愤愤地“哼”了一声,以做结尾。
眼下最觉得心情大好的,是连外袍都捐献出去的司钺。危急时刻,他竟然想的是,宋明臻这丫头到底哪里来的火气和脾气,自从来到瑨国,谁也敢怼,谁也敢惹,不服软,不退让,完全不像史书里记载的忍辱求安的和亲公主,倒想是一只炸了毛的斗鸡。当年在戈壁滩上,他怎么就没发现她的这个属性呢?
哦,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被囚禁在后宫的公主而已,没有经历过死亡,没有投身乱糟糟的阴谋,更没有被家族抛弃、背井离乡,自然不需要用最强硬的态度伪装自己。
他又不大高兴了。
宋明臻没能察觉到司钺的阴晴不定。等司钺按照她的要求,把两样东西扔出去,她冷着脸对司钺说:“难为你把当初在冷水里救我的事再做一遍。这次,我可以不记恨你。”
呵,到现在还要翻旧账,好好的一句托付和感谢的话,被她说出来就那么不情不愿,那么“找打”。
司钺气得想笑,但是他忍着没笑,因为他知道,任何多余的表情和言语,被宋明臻捕捉到,都可能变了味道,成了误会。
在被她完全接受之前,他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
于是司钺乖乖回答了一句:“谢玉镜公主大度。”
一切准备就绪。沈穆点燃了司钺扔过来的外袍,用手上的长刀挑了,准备在最合适的时机把它扔到最合适的地方;孤野打开了酒塞,浓烈的酒香立时散及各处;而司钺拉住了宋明臻的手,面向不归川的方向。
感受到宋明臻手心里的温度,司钺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多年前的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在这个时刻忽然打开,里面放着的原来不是什么腐臭的脏腑,而是一朵被小心存放的、常开不败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