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和红莲两位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舞坊歌姬，她们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舞坊。她们唱歌和跳舞，都凭着心情，有时候就算你有钱，人家也不愿赏脸踏足。

她们的每一支歌曲、每一段舞蹈，都能成为很长一段时间京城各大酒楼、红馆争相模仿的对象，且长盛不衰。据说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娶他的第一位夫人柳氏，乃是因为柳氏曾向红莲姑娘学过几天的舞蹈，凭着这段舞蹈，出身寒微的柳氏成功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虽说好景不长，不过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两位姑娘为酒楼献艺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才引得人们闻风而来。阵势之大，令人误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从没有经过什么兵荒马乱、妻离子散的凄惨祸事。

桑仁宇和妹妹一样热爱音律歌赋，若是闲暇时候，他一定一饱耳福，可惜现在公务缠身，家里又不大太平，所以桑仁宇没什么心情，只是在倩兮酒楼暂时停顿了片刻，就打算打马离开。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从二楼的雅间里，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是谢年的声音。

谢年就在倩兮酒楼的牡丹亭雅间里。那是整个酒楼最贵的包间，也是谢年最喜欢的包间。在那里，能轻松俯瞰朱雀华街绝大部分繁盛的景色，当然，想听到那个屋子里刺耳的欢闹声，也不困难。

只听喝醉了的谢年大着舌头说：“幸好你们来找我，否则我父王就要我去桑家，把我那个什么狗屁嫂子请回来了。你们说，我堂堂谢家三公子，干嘛上赶着去碰灰啊！”

“可不是嘛！”“还是咱们兄弟们在一块自在！”“喝喝喝！”同在牡丹亭雅间的年轻人们哄闹着。

等喝了这一轮酒，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四公子，你那桑家嫂子回娘家好些天了吧，怎么在家不回来了？也太不守妇道了吧。”

谢年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嗝，说：“以后别说她是我嫂子行不行？我才不稀罕呢。以后就叫她……嗯……谢桑氏！”

“知道啦，知道啦。”“都听谢四公子的！”人们说。

桑仁宇的拳头捏得死紧，马儿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低声“呜呜”叫了两声。

无知无觉的谢年又说：“这个谢桑氏啊，原本就高攀我们家，现在不好好当妾也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了。我父王和母妃要不是觉得她刚小产，可怜，早就让我哥把她休了！”

“听说她还和公主殿下甩脸子，确实没什么教养。外人以前还传她是个才女呢，呵，有才无德啊，哈哈哈哈……”有人说。

“哈哈哈哈……”其他人跟着笑。

桑仁宇气得头昏，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前来迎接他的贴身小厮唯恐闹出事来，连忙把他按住，求他消消气，从长计议。

二楼牡丹亭里又传出取笑声：“谢四郎，听说你有一房妾室刚刚小产。短短一年多，你就有两房妾室没了孩子。你的院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我正好认识一个风水大师，特别厉害，给你引荐一下？”

谢年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什么风水，都是那些娘们身子骨不行，我就是轻轻挥一拳，她们就没了孩子，真是没用！”

“嗯，还是得寻个身子壮的。”一个人附和道，“对了，醉红楼新上了一批姑娘，其中有一个叫润玉的姑娘，丰满，漂亮，啧，有劲儿！”

那声音听在外人耳朵里，总想起鸡皮疙瘩。

谢年停顿了片刻，应该是在思考“朋友”的建议，忽然一拍大腿，说：“妓馆里的姑娘看腻了，还是算了。我前两天在白虎围场遇见一个妞儿，虎实，应该好生养。”

“在白虎围场？那天受邀参加的小姐们，出身个个不凡，拿来做妾……”

“谁说她们出身个个不凡，就有一个狐假虎威的。”谢年得意地说。

“谁啊？”人们更加好奇。

站在倩兮酒楼门口的桑仁宇也集中了精力听。

只听谢年语气轻浮地说：“燕王回京的时候带来了一批将军，其中有个姓周的，现在在兵部供职。他家有个女儿叫周雨，脸圆屁股大，骑马打球也不错。我瞧着，她应该能给我生个儿子……”

桑仁宇忍无可忍，一把甩开贴身小厮，冲入倩兮酒楼，闯进热闹的人群中去。

他走得极快，完全没听见身后周阳在唤他的名字。

他将酒楼上层层叠叠的客人粗暴地推开，跨着大步、黑着脸，直奔牡丹亭雅间。

他速度是那么快，快到谢年还没有来得及更换话题，还瘫在红木椅子上，笑嘻嘻地说：“兵部是我谢家的地盘，有我父王亲自提亲，那个姓周的将军还不巴巴地把女儿送到我的床上去！以后我承袭了英国公的爵位，也能让他吃点甜头不是？”

应和声此起彼伏。

桑仁宇便在这应和声里，闪现在谢年面前，且一把抓住谢年的脖领，挥起拳头，直楞楞地砸在谢年的脸上！

且不说尚在做美梦的谢年，就是他周围的狐朋狗友们，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认清毫不吝惜力气和体面，不住地往谢年脸上挥拳头的人，乃是桑丞相的儿子、礼部侍郎桑仁宇的时候，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几个家世微薄的年轻人已经缩着脖子逃了，也有两个壮着胆子拉架，却被盛怒的桑仁宇胡乱推开。

桑仁宇还嫌空间不够大，限制了他的发挥，他把被打得晕头转向、鼻青脸肿的谢年拉起来，扔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接着揍。

“你是什么癞蛤蟆，平白地污人清白！胆敢污言秽语有辱我妹妹，你也配！你们那个肮脏的家也配！”桑仁宇边打边骂。

谢年在慌乱中抱住自己的头，扯着嗓子却说不清楚话：“你他妈的桑仁宇，老子……”

桑仁宇还是打骂不休：“老天爷也是糊涂，造出你这种混账东西！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今天就打死你，也算替天行道！”

谢年更加疯狂地叫喊，却怎么也逃不开桑仁宇的拳脚。

谢年很快就哭着求饶。

桑仁宇不依不饶，打得正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