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约从人群中钻出头来，挡在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司瑞面前，厉声骂道：“梁王，你昏了头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退下！把刀放下，退到玉阶之下！”

司慕却不退反进，暂时收敛了笑容，瞪着因为太过兴奋而发红的眼珠，说：“你有什么资格斥退本王？你算什么东西？赫连家本应该一心一意支持我，可是你们兄弟呢？你们可曾对我忠心？”

“我赫连家只忠心于陛下！”赫连约大声说。

杀手们砍倒一个又一个大臣和宫婢内监，带着浸了血的兵刃，暂时和司瑛他们交上了手。杀手不分立场、不分善恶，肆意地残杀性命，让拼得难解难分的谢迎天、郭甯和彭飞虎等人都不得不腾出精力来和他们对抗。不过眨眼之间，地上就多了横七竖八几十具尸体。

“好一个忠心于陛下！”司慕怒道，他把刀尖指向了赫连约，“所以你和你哥，在本王落魄的时候，转而扶持燕王——不，赫连绰从一开始就偏向司钺！司钺有什么好？杂种而已，下贱胚子！是他们母子伤了我母妃，赫连绰却像狗一样忠于他，他就是蠢！又蠢又无情！”

周阳将准备继续和司慕辩论的赫连约推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迎上司慕的刀。他平静地劝告：“梁王殿下，请放下刀。你是不会成功的。”

“滚开！”司慕愤怒地挥刀。

周阳反应极快，转眼间已经稳稳地握住了刀身。

司慕想抽回大刀，却没能成功。他颇觉受了轻视，骂道：“混账东西，你知道本王是谁吗？本王是未来的皇帝！”

好似为了回应司慕，一个杀手将司瑛砍倒，带着正在滴血的双短刀，飞向御极殿。

周阳在那怨灵鬼魅一般的杀手即将到达的时候，找准机会，飞起一脚，正中杀手心口，那杀手没料到周阳有如此力量，一个没站稳，原路摔回去。相比于来时，他的不受控制的一路翻滚显得滑稽有趣。

司慕更是气恼，大声说：“本王是未来的天子！”

“臣不知此事。天下人也不知。”周阳的神色依然没有波澜。

他的不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司慕怎么受得了？司慕抓紧刀柄不放，吼道：“你怕是不知道，司卿根本就不是皇子，他是谢迎天从一个乐师那里抱来的，他是个伶人生的下贱货！”

“司慕，你闭嘴！”司瑞带了一点慌张的情绪说。他之前答应过赫连绰，尽量不在司卿的身世上做文章，就算要做，也绝不会涉及冯煌。大庭广众，司瑞不想毁约。

但司瑞阻止得到底不及时，刚还哭天抢地地为谢迎天请罪、为自己保命的司卿，一听这话简直要跟他母后一样昏厥过去，他几乎要挣脱士兵的看押而冲上来，说：“什么？司慕你说什么？！你胡说！”他又转而向司瑞磕了几个头，惊恐地问道：“父皇！父皇！司慕在说什么？儿臣是您的儿子啊！儿臣从来不想忤逆您，您放儿臣一条生路吧！父皇……”

司慕却笑了，不无恶意地对司卿说：“你一直说司钺是杂种，你难道比他强吗？你是乐师的儿子，因为皇后当年生的是个女婴，满足不了谢迎天的野心，他们便找了一个刚落生的男婴替换了女婴。你亲生的爹娘早就被谢迎天杀了！”

司卿更加惶恐，一个劲儿地往司瑞身上扑，却总是因为士兵的钳制而落空。他状如疯癫，嗓子都哑了，变了调子，还使劲儿吵嚷：“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儿臣从没有做过背叛您的事啊！您看看儿臣！您救救儿臣啊！父皇……”

周围的臣子，包括一直搀扶着受伤的司砚的司安乐，都在听到这个尚未得到司瑞证实的消息的时候，难以表达此时震惊的心情。

堂堂瑨国国储竟然不是皇帝亲生的孩子，而是被谢迎天从民间残忍抢夺得来的乐师之子，他们跪拜了二十多年、臣服了二十多年的人，竟只是个做了傀儡的平民！这种事若传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司瑞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甚至不知道还该不该留在这里——如果逃走，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此时此刻，他才懂得自己做父亲、做君王有多么失败。

司慕将司瑞的沉默当成默认，他用尽全力将刀从周阳的手里拔出来，带了狂喜的语气，说：“司卿是没有资格坐上皇位的，司钺也没有——一个军妓之子，被父皇轻贱惯了，你看看下面，过一会儿他就会被谢迎天的人和那些杀手们砍成肉泥——就算父皇现在要传位给他，他难道敢接？他难道能接？”他又看了看抱着受伤的手臂完全发不出声的司砚，说：“司砚你啊，这么多年也享受够了父皇的偏爱，除了读读书、谈谈情，你还会什么？把皇位交给你，你还不是乖乖地捧给叶明德，来向他讨要叶家姑娘？愚蠢！无能！”

司砚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倒是叶明德吓了一跳，连连说：“梁王慎言！陛下，老臣甘愿为陛下肝脑涂地，绝没有觊觎皇位的野心！请陛下明鉴！”

谁也没有在乎叶明德的辩解。

司慕自顾自地说：“他们都不行，那还有谁呢？父皇的其他皇子们还没有长成呢，皇位不传给本王还会传给谁？哈哈，你说，还会传给谁？”

周阳没有回答。

可司慕偏要他回答，好像周阳的答案真的能关乎他的皇位。他癫狂地笑着，推搡着周阳，身形都不稳健了：“本王让你说！说啊！天下人都会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本王！”

周阳被推搡得不耐烦了，缓缓说道：“陛下圣意，我等臣子怎么能随意揣度？更何况，陛下万寿无疆，想要选择最合适的皇子，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万寿无疆？哈哈哈哈！万寿无疆？”司慕像在听一个笑话，越发放肆了，“说这样的话，你自己相信吗？你这个小将军怪有意思的，才几品官，拿多少俸禄，就在这里充好汉了。没事儿，你且让开，等本王登基，赏你个大将军的官做做！”

“司慕！朕还没死呢！给朕滚下去！”司瑞打着颤说。

司慕自然是没有“滚”。

有两个冲破了将军们阻挡的杀手，亮着锋利又有点奇怪的兵刃并排着杀上来。周阳眉尖微动，上前一步，挡在了皇帝和各位大臣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