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虽然只有妖种境，但绝不是个普通妖种。

他的年纪对于妖族来说，并不算很大，用人类的话说，他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绝世天才，对整个妖族意义重大。

也正因此，虽然他还不是完全的妖，但人类却特地为他记了一笔。

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当口上，选择自毁长城，只为一抒他胸中的怨气。

鹰扬想不明白，不就是死了个儿子，他至于吗，疯了一样，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拉人族高手垫背。

他们这些妖族，谁还没那么千八百个子嗣了。他那个儿子，还不到灵级，普普通通的小蛇一条罢了，他堂堂一个妖族，有必要对一个普通小兽那么上心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暗骂一声。

似乎二十年前就有传闻，赤心是个痴情种，拉着另一个妖种玩两情相悦忠贞不二的把戏，完全不像个妖族，反倒像个人。

这种捉摸不透的疯子，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想到这，逐渐平静下来。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然如何，去大青山救他？他这当头领的可没那么疯。

反倒是其他的妖族，看首领消了气，纷纷敢说话了。

“老大，我觉得赤心这事，干的没错。就应该给人类点教训。”

另一个妖种嗤之以鼻：“给教训，他是把自己送上去让人家教训。十几个半步宗师，几十个一流高手，呵，他自己托大，泄露了行迹，没成想人族这么给面子，叫了这么多人讨伐他。”

“你还幸灾乐祸，都是妖族，要我说，我们该去帮他，煞煞人类的威风。”

“帮他？送死还差不多，你们去吧，回头我藏好尾巴，去人类城市，买点你的熊胆泡出来的大补酒尝尝。”

……

灵级的不敢发话也不会说人言，这些妖种境的胆子就大着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鹰扬感觉到一阵头疼。

他们妖族，其实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鼠吃虫，狼吃鼠，虎吃狼……若不是内有他这个实力强盛的首领镇场，外有人族这个不讲理的心腹大患，还真难把他们统帅在一起。

妖族灵智不凡，和浑浑噩噩的飞禽走兽不可混为一谈，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群体。

但无数年的捕食与猎杀习惯，依然有很大的影响。

至少很难见到兔妖和狼妖、鹰妖和雀妖相亲相爱，平心静气的共处一室。

突然，鹰扬脖子上一块幽绿玉石闪了闪，他闭目凝神，摩挲玉石。

其他的妖族都在耐心等候着，突然，鹰扬锐利的双眼睁大了。

“赤心，上头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天才啊。”鹰扬懊恼的表情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咧开嘴，笑容邪恶而癫狂。

其他妖族不解其意。

“老大，上头怎么说？”

“上头说，让我们妖沉山脉，立刻全线进攻人族。”鹰扬环视四周，慢条斯理道。

众妖震惊非常。

他们知道上头对赤心的重视，本以为此时上头传信，是让他们不惜代价，营救赤心。可没想到，竟是让他们进攻人族！

“你们也不必太诧异，这些年，人族占领了最好的地方，等得太久，我们还真未必斗得过他们。如今天赐良机，可以出手了。”鹰扬解释。

“可是，人族高手众多……”底下一名妖种大着胆子提出了疑问。

“高手众多？”鹰扬嗤笑，“多亏了赤心，现在高手没那么多了。”

众妖面面相觑，熊族妖种声音颤抖，瞠目结舌：“他、他他、他把大青山那些人族高手都干掉了？”

鹰扬笑里透出无尽冷意：“他还没那个实力，不过托他的福，那些人族高手，现在阻挡不了我们。”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赤心虽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却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逐渐入了深冬，天气越来越冷，就连长青学堂里这些从小习武身体强健的学子们，到室外寒风中时，也要拢紧了大氅。

这里面不包括萧思远。

洛风华每每看到萧思远披风带子系的松松垮垮，里面还穿着单衣露出一段脖颈的样子，就屡屡感叹。

传说中的玄阳窃龙体真是不得了，来往路人哪个不是冻得哆哆嗦嗦，这位倒好，脸色红润，鼻尖还冒汗呢。

“你可真不怕冷。”想到此处，便脱口而出。

萧思远佯装谦逊，实则得意地不得了：“体质尚可。”

洛风华嘴角略略抽动。

尚可？她里外裹得严严实实仍觉寒风刺骨，他若只是尚可，那她算什么？孱弱不堪？

一路走出学堂，徐玉容带着丫鬟在门口等候。

“阿风！”她把手炉递过去，“天冷，暖暖手。今天去我家里吃吧。”

巴掌大的小脸在白狐裘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洛风华看着觉得有些怪异，她往日来找自己，哪次不是笑意盈了满脸，这次虽然也嘴角弯弯，但一看便知是强颜欢笑，眼角眉梢毫无喜色，反倒有些忧郁。

洛风华怕她冻到，把手炉塞回她手里：“你别冻到就好。”

一如惯例，萧思远这种时候也死乞白赖地跟了上来。

但今天很不对。

往常，徐玉容都十分嫌弃地刺萧思远几句，然后缠着洛风华，绝对不让萧思远近身。可今天，她只是心事重重地在前面走着，把洛风华和萧思远单独留在后面。

“她不会还在意我那天说的事吧？”萧思远无端不安，压低声音，和洛风华咬耳朵。

“不至于。但她……心情很不好。是不是那件事，有些变故？”洛风华眉头紧皱，盯着好姐妹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背影。

萧思远凝神细思。

“有可能，不过他们去讨伐妖物，短时间内回不来很正常，这次……去的时间是长了点。但能出什么事呢？十几个半步宗师，二十多个好手，对付一个妖种，总不至于出事。”

洛风华也心神难平：“你再想想？”

“我又不会瞒你，我看我老娘这两天没什么异常的，”当然，他说的没什么异常，不包括前两天他承认自己喜欢沐风的时候他老娘吓得路都走不稳这件事，“要是这么多人还能折在大青山，那可是大事，她早就和城主府那批人一起商议了。”

一路到了徐府，徐玉容脸上的忧色依然没有化去。

更诡异的是，吃饭的时候，竟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云柔不在。

这顿饭吃完了，也没人说句话。

下人们收拾完碗筷后，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徐玉容沉默许久，久到已经让人有些尴尬焦躁的地步，她突然鼓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