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知卿
作者:云水沉沉 | 分类:古言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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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思君如明烛
若枫左手拿着纸鸢,右手牵着我直奔御花园,我笑着跟若枫奔跑,与她相视而笑。
上一次这样开心,还是多年前与拓跋央在草原上赛马的时候。
御花园后有一片极空旷的草地,是宫中人最常放纸鸢的地方。若枫拿着纸鸢线轮在草坪上肆意奔跑,我坐在草坪上,看着她笑,记起当年我向元帝请求让她留在我身边那日,她脸上的笑容。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仍是从前那个若枫,只是相较从前更加成熟懂事。
而我早已不是从前的尹秋思,或者说,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姜月漓。
“夫人!”若枫叫道:“你快来试试牵纸鸢线!”
“嗯!我来了!”
我接过线轮,在草原上奔跑,纸鸢越飞越高,我们笑得越来越欢,我拉着线,扭头看追着纸鸢的若枫,许久未这么无拘无束地玩了,自在地仿佛回到了草原上。
仿佛在我身后笑着追纸鸢的人是繁霜,仿佛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日子还是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就在不经意间,我手中的线轮断了。
越是想紧紧握在手中的美好,就越容易失去。
我与若枫追着纸鸢飞的方向而去,小跑到御花园寻了一圈,也未见它踪影。
“唉,怎的就找不见了……”
“夫人,芍药丛和石榴树那边,我们好像还没有找。”若枫拉着我向那边跑。
“夫人是在找这个吗?”四王爷站在石榴树下,手中拿着纸鸢道:“方才赏花时,见它挂在了石榴树上,便差人取了下来。”
若枫拉我行了礼,拿着纸鸢就要走,四王爷却跟了上来,要同我们一起。
“真是可惜,这纸鸢线已断,扰了王爷兴致。”若枫这般语气,明显是不想和四王爷一起。
“无事,宫中纸鸢多得是,本王可以差侍从去取。”
“王爷瞧这也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八王爷还嘱咐我早些将若枫送回霁水斋呢。”我想尽快脱身,总觉得同四王爷在一起很是不自在。
“正巧本王也有些日子没见小八了,同夫人一起吧。”
四王爷实在难缠,却又不能明着说,左一句婉拒右一句婉拒都没有用,想必他早已听出来,只是在故意纠缠。
此时,李公公领着几个端着花盆的侍从走了过来,向我们行了礼,我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李公公会了意,忙说道:“陛下方才在忘云居不见夫人,特叫奴才来寻。”转而又叫那些侍从各做各的,将花移到指定的地方。
话音未落,元帝也来了,我与李公公都朝他挤眉弄眼,希望他也能会意。
元帝瞥了一眼四王爷,又撇撇李公公,眉头微皱,将手放到我的眉头上,轻轻向上一提,靠近吹了一口气,道:“夫人眼睛不舒服么?”
我趁机扑进他怀中,小声道:“陛下救命。”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着元帝的心跳加速了。元帝听了我的话,将我搂在怀中,用食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轻声道:“孤特意叫厨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那奴婢就先回霁水斋了。”若枫见状,轻笑道。
“你同我们一起吧,孤已经派人去霁水斋请承欢了。”
“是!”
当然,元帝也问了四王爷要不要一起,四王爷本要开口,见元帝当着他的面牵起我的手,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只说出一句:“臣弟还有事要回王府,不打扰王兄了。”
四王爷走后,我们一同回凌筱宫。
“方才可多谢陛下替臣妾圆谎。”
“孤说的是事实。”元帝一直牵着我的手,不知他是不是忘记松开了,我也没有提醒他,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
“凌筱宫备了午膳,方才陛下亲自到忘云居找夫人,只是夫人不在。”李公公跟在我们身后乐呵呵的。
厨娘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清甜爽口,香浓细腻,御膳房的大厨都比不上。
入宫后我总馋厨娘的手艺,但只同若枫说过。一问才知,是若枫与季言闲谈时说了出来,季言又告诉了元帝。
不过我没想到,元帝会将厨娘请到宫中。
“厨娘的手艺可还合陛下胃口?”
“御膳房的点心孤早已吃腻,该叫他们跟厨娘好好学学。”
于姐姐大概也馋得很,我留了一些,准备下午送去给她。
我与如春到飞雪楼时,于夫人正端坐在小池边喂鱼,见我来了,连忙笑着起身招呼:“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给姐姐带了好东西。”
在楼上小窗前的桌边坐下,清溪与如春在一边点茶,我打开糕点盒,央于夫人尝尝有何不同。
“这是……厨娘的手艺?”
“是。”看她惊喜的眼神,我托腮笑道。
“陛下待你真好。”于夫人一阵惊喜之后,又是落寞。
“姐姐莫要多想,在陛下心中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嘴上说的一样,对你我的好,到底是不同的。当年我一心想成为他的妻子,只愿能堂堂正正见他,就满足了。”于夫人苦笑道:“人呐,一旦得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多。”
“日后我多来陪陪姐姐,咱们姐妹互相帮衬。”
“没用的,我了解陛下。他不喜欢我,再怎样都没用。我不想再日日等他等到烛芯剪完,不想再为他朝思暮想肝肠寸断,我累了,何必要等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人呢……”她说话带着哭腔,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都怪我当初把你送到他身边。”
“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叫我得偿所愿。怪我自己太不容易满足,怪我自己想不通。君王之爱,本就如此。”
听于夫人说了一通后,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比起她来,我确实要幸运不少。
“瞧我说些什么呢,让妹妹见笑了。”她拿起帕子,擦擦眼泪道。
“无事无事,我在听姐姐说。”也许,找个人说出来,比自己憋在心里好太多了。
我在飞雪楼一直待到辰时才回忘云居,梳洗完将季言赠的香料放进香炉点着,躺在床上想起白天于夫人说的话,心里琢磨着,中原的君王之爱,到底是什么?
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雨露均沾,福泽万民吗?
不一会儿,我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口渴难耐,迷迷糊糊叫如春给我倒水。
递水到我面前的不是如春,而是元帝。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我摇摇头,口中连连道:“不知怎么了,浑身燥热难安。”
元帝猛吸了几口气,问道:“你寝殿中点的是什么香?”
“是八王爷赠的贺礼,他说早已赠与陛下了,今日又给臣妾一份。”说着说着,我已经紧紧抱住元帝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这样似乎就没那么热了。
元帝没有推开我,过了一会儿,我便感到元帝身上也开始发热。
他忽的推开我,向外吼道:“如春!备桶凉水,伺候夫人沐浴!”
随后我又迷迷糊糊被丢进了冷水中,清醒过来时已近午夜,泡在冷水中,身体舒适了不少。元帝早已离开,走时特意熄了香炉中的香。
我换好清爽的衣裳,回到床上便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日正午时分,嗓子还有些沙哑。
如春端着洗脸水在门前候了许久,我才叫出她的名字。
“夫人昨夜同陛下起争执了吗?奴婢见陛下离开时脸色差的很。”
“没有,也不知他怎的了。”我一只手托腮,呆呆地看这铜镜中的自己,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午膳时,元帝仍没有到忘云居。
原以为他太忙会迟些来,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未见踪影。
我对着一桌子菜,丝毫没有胃口,只是想睡觉,身子也不受自己的控制,越发倦怠,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草草吃了几口饭,便睡下了。
梦中又见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成群。
我在花海中起舞,有位翩翩公子,温情脉脉,他正缓缓向我走来,我用力眨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他穿着不及膝的荼白长袄,瑞凤眼笑得弯弯,我正要定睛看,一阵恶心将我从梦中拉回现实,我吐了一地。
如春见状,连忙差人到太医院请了魏太医。
“魏太医,您快瞧瞧我家夫人怎么了!一整日昏昏欲睡,饭也没吃几口,方才还吐了一地!”
“无碍无碍,只是有些着凉发热,魏某开些药,你拿去照着煎就是。”
向魏太医道谢后,如春便拿着药方煎药去了。
季言与若枫很快就到忘云居看望我,连着烧了好几日,若枫一直留在忘云居照料,我始终未见元帝。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我竟已开始不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日子了,夜夜寝不安席,总觉得他会像往常一样,忽然出现,叫我替他更衣。
夜夜思君如明烛,根根灯花剪不尽。
于夫人口中“日日等到烛芯剪完”的滋味,我忽然有些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