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叫阮新生，我的妈妈叫阮茗兰。我的家庭还算殷实，妈妈给了我近乎公主般的待遇，但我最渴望的却是一个爸爸。

等我慢慢长大，妈妈开始潜移默化的告诉我，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的亲生父母似乎已经去世了。当我从妈妈嘴里知道我还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亲生哥哥的时候，我对这个哥哥开始有了莫名的期待。

“等你长大，你的哥哥就来看你了。”妈妈这样对我说。

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长大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妈妈因为心脏病住院了。就算我日夜守在她身边，日夜拉着她的手，也没能从死神手里将她拉回来。

那年我十五岁。

母亲去世了，她留给我一张银行卡，她说密码是我生日。她还留给我一个地址，叫我去找一个叫陆知城的人，她说他是我的哥哥。

看到哥哥的时候，我的心颤了一下。那是一个绝美的男孩子，笑容温暖得像阳光一样。

我去的第一天，哥哥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他说他会照顾我，他还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喜欢这个哥哥，如同喜欢春天。

我觉得就算是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都不如你。

那年哥哥二十岁，早已离开姑姑家独自居住，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养我。

哥哥为我安排学校，亲自为成绩极差的我补习功课。

我拿出阮妈妈留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交给哥哥，哥哥说：“这是我妹妹以后的嫁妆，哥哥不能动。哥哥自己可以攒钱养你。”

我说我以后不要嫁人，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如果要嫁也是嫁给哥哥。

每当我说起这些，哥哥总是会目光温柔的看着我，揉揉我的头发，嘴角噙着笑意。

上高中的时候，哥哥谈了个女朋友。那女孩栗色长发温柔的散在脑后，笑起来也如同哥哥一样温柔。她向我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宁夏，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就是阮新生吧，你哥哥总向我提起你。”

宁夏比我大五岁，我唤她夏姐姐。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说要嫁给哥哥这种话了，但是我又换了一个话题。

“哥，我是你亲生妹妹吗？”

哥哥每次都坚定的回答我：“当然是。”

可是我多希望哪一天哥哥能改变这个回答，我希望他说我不是。

哥哥有了女朋友之后依旧是循规蹈矩，恋爱顺序一点都没变。该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没有哪一件事被他提前提上日程。

他坚持每晚回家，也不会将女朋友带到家里来过夜。

可是我变了，我变得不爱回家，不爱上课，不爱循规蹈矩。

我甚至交了个男朋友，并且把他带到了哥哥面前。哥哥没说话，安静的带着我们去吃饭。但我仿佛感觉到，他在克制隐忍些什么。

哥哥的爆发是在我第一次夜不归宿之后。放暑假的一天晚上，我和朋友打游戏玩了个通宵，甚至还喝了些酒，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

我一进门，发现哥哥坐在沙发上，就在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坐的那个位置。听见我进门，凶狠的目光向我投过来。

我从未见过这么生气的哥哥，眼睛泛红，黑眼圈格外浓重，下颚的也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我的心脏突然不可抑制的疼了几下。不由得苦笑起来，我这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他呢。

他问我去哪了，为什么夜不归宿。

我如实回答。哥哥拿我没办法，准备了一条热毛巾为我擦脸。在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哥哥的脚步顿了顿。

“你喝酒了？”哥哥问。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

“有那么多男生在你们还喝酒？”

哥哥说话的分贝明显提高了许多，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我仍旧面无表情的点头。

哥哥狠狠的摔了手中的毛巾，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能原地转了两圈，掏出火机为自己点了一颗烟。

我惊讶于哥哥竟然会抽烟，我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看他娴熟的动作，应该是会抽很久了，可他一次都没在我面前抽过烟。

我依然沉默的站在原地等他，等他将手中的烟熄灭。

哥哥狠狠的吸了两口手中的烟，在我面前吞云吐雾，有一种莫名的颓废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男朋友的电话。

哥哥看了一把夺过手机，按下了接通键：“滚。”

哥哥喊了一句，我吓得一嘚瑟，不敢说话。

“以后别再找我妹妹。”哥哥挂了电话，摔了我的手机。

这是我印象里，哥哥唯一一次在我面前发火。我的眼泪毫无征兆的留下来，站在原地止不住的哭。

“妹妹。”哥哥叫我，我不回答，仍旧是哭。

“你告诉哥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妹妹，我真的怕你学坏，我怕照顾不好你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可我宁愿我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我们不是同一个父母。

那天我哭了很久，哥哥却没再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他只是懊悔的打了自己两巴掌，他只是站在我面前轻声细语的向我道歉。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又开始回到正轨，努力学习。我开始做一个乖乖女。但我依旧会问那个问题，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妹妹。哥哥却不再回答我。

我不想再看见那个颓废的哥哥，看着他那个样子，我觉得受折磨的那个人是我。

后来我上了大学，遇到了许多人，看过许多风景，可没有一个人的笑容如同哥哥一般，能够吹散我心里的阴霾。

我大学毕业，哥哥要结婚了。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短发细碎，垂在额前，眉目清秀，如同春水初生的温柔。

能嫁给哥哥的人，前世一定是那默默无闻的守望和漫长孤寂的人生。

五

陆知城结婚之后，阮新生跑去了西藏，尽管陆知城百般阻挠，可就是抵挡不住阮新生的脚步。

她对西藏总有一种执念，可能是因为那里太接近天空，她可以把秘密派遣到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