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来。”

秦沧海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左红衣没有回答。

“生儿在外面，你该和他见一面。”

左红衣皱眉，她当然想自己的儿子，但也有些愤懑于秦沧海的话。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干净利落的秦沧海竟再一次的嘴拙起来，表达这种技术活，当你遇到自己相当在乎的人之时，常常会出现一个词不达意的现象，或者干脆说不出话，因为你总是会替你在乎的人揣测你自己的意思，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你会替你在乎的人觉得你怎么说都是错，干脆不说。

“走不了了。”左红衣倒是很看得开，“沧海，你怨过我吗？”

“没有，从来没有……”秦沧海这次倒是回答的快。

左红衣温柔的望着秦沧海，二人终于正式的对视了一次。

另一边汉文神情有些怪异，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看到别人恩爱觉得不甘心？你是那种会爱别人的人吗？她不就只是你的工具吗？现在良心发现？”

汉文自言自语，语气越来越冷漠。

“晚了！”

唐九歌一直小心翼翼，此时从汉文身上散发出一种碎裂感，是那种仅存的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彻底的烟消云散了，汉文此时只让他觉得心悸，比之之前的晦庵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找死，在这里打情骂俏。”汉文怒气不降反升。

“死，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的，你是不是没词了，叽叽歪歪的。”和左红衣对话之后，秦沧海彻底的放松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对你来说死或许并不可怕，但生离死别如何？”

汉文说完，秦沧海吓了一跳，因为人就是这样，明知都要死，但顺序却是有讲究，比如现在，一想到左红衣如果死在他前面，他就开始恐慌的不行，就算明确知道左红衣也可能是同样的结果，但万一呢？

秦沧海挣扎着站了起来，竭力将左红衣维护在自己身后，左红衣也不矫情，她了解这个男人，但就算如此，汉文抬手的瞬间秦沧海依然忍不住大吼道:

“不要。”

响指过后，没有任何异动，但秦沧海却一口鲜血喷出，头疼欲裂。

“还好，还好。”虽然痛苦，秦沧海反倒松了口气，他要先行一步了。

强忍着微笑看着左红衣，这是让对方放心，不过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其实汉文也是没办法，之所以先对秦沧海动手，因为他还是人。

左红衣无计可施，再次祭出夫子令，夫子令凌空而立，左红衣对其作揖，夫子令金光大盛，直至夫子令消散，金光将二人包裹，这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了。

“回来！”

汉文大喝，金光不稳。

“沧海，好好活下去。”

左红衣这是在告别，秦沧海真的慌了，真的要生离死别了。

汉文终于笑了，唐九歌看出了名堂，却笑不下去了。

“汉文，他不能走，他必须死。”

汉文一个眼神，唐九歌再次重创，不敢再出声，但心中却不甘，因为这个男人，当年将几家人杀了个鸡犬不宁，现在却几乎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死确实不算什么，让他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才更有意思。”

金光即将消散，同时大殿剧烈晃动。

左红衣不懂，为何抱着必死的心来稳固的时空突然自行稳固起来，秦沧海紧紧抱住左红衣，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此刻不用分离。

汉文眼神冷漠，心情极度糟糕。

大殿的大门在震动之中开始龟裂，然后光芒从裂缝中溢出，接着轰然碎裂。

一个和大门相比如此渺小的人立于洞开的门户之下。

秦生，终于再次洞开了这座门户，他知道自己来得没有晚，恰到好处。

“爸。”秦生瞬间来到秦沧海身前，左红衣竭力维持的时空已经瓦解。

秦沧海看着秦生，想要说身边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爸，不用说，我都知道。”秦生说道，“这里有我，你们先走……放心。”

左红衣眼神充满慈爱，她丝毫没有矫情的扶起秦沧海向外走去，秦沧海没有左红衣这般觉悟，不过他没有丝毫力气进行反抗。

“就凭现在的你，你觉得有用吗？”汉文没有阻止左红衣二人的离去。

“现在的我？”秦生回味了一下这句话，“你怕我？”

秦生已经向汉文冲来，一层又一层的时空之障被他轻易的冲破，转眼秦生来到了汉文身前，一拳递出，时空尽散。

唐九歌心沉入了谷底，这两人的动作他已经看不清。

他只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他疯狂的后撤，身体开始出现微不可见的裂纹，七窍已经开始溢出鲜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此刻溢散的能量也开始消散，唐九歌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秦生又回到了原地，汉文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你真的很强，强到我无法理解。”秦生说道。

接着他就开始原地热身，与其说是热身，不如说是平复自己的心境。

汉文手一抬，秦生同样的一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和我整这些没用的，来真刀真枪的干。”

秦生兴奋道，同时身周碎石竟然凭空升腾，一种纯粹的力量感冲击着视觉。

“来啊！”秦生一声怒吼。

空间竟然随着这声怒吼出现了近乎肉眼可见的凝滞感，这是秦生和汉文二人对于规则理解的较量产生的诡异景象，这就是秦生所说的真刀真枪的干，一切花里胡哨都失去了作用。

两人都互相冲了过来，在这比水都凝滞的时空之中，二人速度一闪即逝，只剩身后的弹道一般的涟漪透露着二人的轨迹，又是一拳的交接，突如其来的静止画面充分展现着纯粹力量上的冲击，冲击波想要扩散却在荡出两圈后立刻散于无形，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接下来二人完全失去了踪影，只见空间之中那些出现又立马消散的轨迹预示着两人不知又交手了多少次，逐渐的交手达到了白热化，因为已经有些静止的来不及消散的残影出现，两人还未到极致。

这片时空逐渐灼热起来，两人再次彻底静止，秦生一拳重重的砸在汉文格挡的手臂之上，双方撞击之厉害，以至于撞击处出现了一处狭小的真空，一种甚至连时空都消散的真空，由此而来的冲击波再也无法被阻止，在空间里艰难的传播。

“先天之体，厉害。”汉文眼中充满了贪婪，身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伤痕。

真空持续了片刻便再次被填满，二人再次纠缠，空间温度越来越高，二人仿佛被点燃一般，身上火光四溅，这火呈现淡蓝色，说不出的诡异。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汉文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他逐渐跟不上秦生的速度，看着就像是汉文的动作开始变形，每一次的交手都差了点，结果就是情况开始一边倒，秦生的拳脚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在汉文的身体之上。

一步错，步步错。汉文一次慢，就已经注定了他完全的失去了防护。你还在防这一拳，但对手的下一拳已经落在了你的身上，你跟不上对手节奏的同时无可避免的失去了自己的节奏。

汉文看起来就像彻底的放弃了抵抗，秦生直接将他压倒在地，骑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的猛轰，看起来和街头打架似的，颇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并且大快人心。

被人打虽然能让你愤怒，但打人有时同样会让人血气上涌，收不住手。

秦生越是打胸口起伏越是厉害，那不是累引起的，而是胸中越积越多的愤怒，秦生突然仰天长啸，双手握拳重重的砸了下去。

地面向下塌陷，冲击波彻底的将这凝滞的时空撕碎，同时恢复了正常。

秦生站在大殿深坑之下，看着躺在旁边的那个几乎变形的汉文。

“这就完了？”

秦生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

汉文突然间睁开了眼，秦生刚要动手，但汉文已经消散，这是秦生都没看清的消散。

“你该死，你该死！”

汉文站立漂浮在大殿之上，同时另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向着汉文走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废了李虎的晦庵。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晦庵就这样走进了汉文的身体之中。

已经不成人形的汉文迅速的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闭目握拳，双臂微张。

所有的碎石凭空飘起，当汉文眼睛再次睁开，所有碎石化为齑粉。

大殿之中被烟尘所覆盖，不过立即这些烟尘迅速的下坠，如同巨石一般下坠。

竟然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将此时的秦生压的行动迟缓。

汉文发起了反击，这次轮到秦生跟不上汉文的节奏了。

汉文要将刚才的屈辱如数奉还，他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

刚才说过，打人或许比被打更能让人愤怒，但更让他愤怒的是打了半天，秦生看起来完全没有自己之前的狼狈。

“先天之体又如何，我要杀了你！”

汉文将秦生抛于空中，一拳将其轰入地下不知多深。

秦生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被轰入地底的他眨眼就冲了出来，并且迎着汉文就是一拳。

“来啊！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秦生大喊道。

不过这一拳没有落到汉文身上，秦生在空中动弹不得。这是在境界上，在规则上的碾压。

汉文眼神冷漠，他没有再如之前的街头斗殴一般。

“不完全的先天之体，可以死。”汉文伸出的手掌猛的握紧。

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迅速弥漫秦生，平生第一次生出这种无力感，原来这就是无能为力。

不过……

秦生身前一点佛光普照，一个光头双手合十，整个人宝相庄严。

“愿我来世。”

光头边说边向前踏去。

“得菩提时。”

光头步步莲华。

“身如琉璃。”

光头身体逐渐纯净无瑕。

“净无瑕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