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沈知意发起高烧。

祁安立马叫来医生，虽然说是正常情况，但从后半夜开始，沈知意的体温升了又降，降了又升。

祁安不敢松懈，一整个晚上反反复复地测着沈知意的体温，想尽方法给她降温。

万幸，天亮之后，沈知意的体温也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温度至少控制了下来。

在数不清第几次测体温后，祁安总算是松了口气。

沈知意脸上的五指印已经褪去，好看的脸蛋依旧有些红肿。

祁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眉骨，拿过水杯和棉签给她润着起皮的嘴唇。

医生照常检查，祁安起身，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喉结微动，朝着对方鞠了一躬。

“沈先生，大小姐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我看了报告，突发哮喘的原因应该是吸入了太多粉尘，保险起见，最好等大小姐体力恢复一些后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嗯。”沈言应了一句。

“你们先出去吧。”

“是。”几人将东西收拾好后离开，只留下他们三人。

房门落锁的瞬间，祁安也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沈言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搭起了二郎腿。

“回盛家了？”

“回去了半个月，到昨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对不起，我失职了。”

“你确实是失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知意的管家，恭喜你，恢复自由了，可以没有顾虑地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有关知意的一切，也不需要你再操心了。”

听着沈言的话，祁安瞪大眼睛。

“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把盛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让我离开大小姐的身边。”

他磕着头，一遍又一遍。

但沈言还是看着，没有回应，神情冷漠，眼神淡然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祁安……”沈言喊着他的名字。

“你还记得，当时我带你去F国的时候，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祁安身体一僵。

“记得。”

他低垂着头，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面前的男人听见。

---

“那你说一个让我带你去的理由。”

相似的场景，年少的祁安跪在地上，对面的男人依旧是坐着，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少年也在看着他。

少年的眼神透着些许紧张，却无比坚毅。

“我欠大小姐一条命。再者，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的人，豁出去的时候才不用考虑后果吧？”

“什么也没有？不见的吧，盛大少爷——盛修。”

久违了的名字，让祁安一愣。

“我只是个没有名字，代号为小六的孤儿。”

沈言没有回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既然要去，那就换个新的身份活着吧。”

就在祁安以为沈言不会答应的时候，突然得到了沈言的回复。

他睁着眼睛，眼里满是惊喜。

“名字，要我给你起一个，还是你自己起。”

“祁安，我想叫祁安。”

“过来自己写名字。”

祁安起身，从桌上拿过一张纸，写到‘祈’字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改成了‘祁’。

他的耳朵泛着红，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藏得住自己的小心思。

祁安——祈祷安安平安。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叫做盛修，也没有一个叫小六的孤儿。他是祁安，沈家大小姐沈知意的贴身管家，祁安。

“到F国后，我会让人对你进行培训。条件会很艰苦，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会让人送你回来。”

“我可以。”祁安没有任何犹豫。

沈言没有去反驳他的话。

“可不可以，试了就知道了。既然你欠知意一条命，那么当她遇到危险，请你把欠的那条命还给她。”

“好！”

---

当时的话在多年后，化作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就是你用命换回来的结果？”

祁安瞳孔微颤，下颚线紧绷着。

‘对不起’是最没有用的，那些伤害并不会因为他的道歉而消失。

但是……他还是想留在大小姐的身边。

他将头抵在地板上，声音颤抖。

“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能陪在大小姐身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比之前更严重的处罚，我也全盘接受，绝无怨言。”

“处罚就算了。等知意恢复一些，我会带她回F国。在这期间，我有其他要你做的事情。”

“其他事情？”

沈言刚想开口，病床上的少女突然嘤咛了一声。

“水……”

祁安慌乱起身，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

沈知意靠在他的怀里，轻抿着唇，让水一点一点滋润着自己干到要烧掉的喉咙。

好一会，她才缓了过来。

祁安放下水，拿过体温计。

万幸，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大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知意轻摇了摇头，冷冰冰的手拽住祁安的手指。

“我听到舅舅的声音了……”她说着，眼神却紧闭着，看上去很是疲惫。

祁安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用另一只手帮她别好耳边垂落的发。

“是，沈先生来了，就在这。”

沈知意举起手，“舅舅。”

“在这。”沈言接替了祁安的位置。

“我去倒热水。”祁安接收到沈言的视线，识相地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

沈言没说话，只是轻轻摸着沈知意的脑袋。

沈知意躺在床上，眼睛虽然没有睁开，手却一直拉着沈言的手。

就像小时候那样……

在那段黑暗不安的日子里，舅舅就是这么守在自己的床头，用他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给予自己满满的安心感。

得益于此，她才能顺利入睡。

“舅舅，谢谢你回来看我。”

听到这话，沈言的手一顿，眸光也跟着一暗。

与之相反的，是他温柔的语气。

“害你变成这样的人，舅舅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放心。”

“对不起舅舅，让你担心了。你说得对，我还没有完全成长，所以才会落了圈套。”

“等你好了，我带你回F国。”

“祁安呢？”

“他会留在这。”

沈知意握住沈言的手。

“舅舅……不要太责备祁安了，这次是个意外。”

是她大意，没有确认好就上车。她明明知道，萧河和蓝心两个人一直在找机会对她下手。

“但他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