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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守朱颜

作者:猫猫撒点脑洞 | 分类: | 字数:32万

第5章 天贶反目

书名:剑守朱颜 作者:猫猫撒点脑洞 字数:3532 更新时间:2024-11-09 02:03:52

六月初六已至,晌午正值日头最好的时候,圣上果然宣了百官入朝。

这个月一刻也没闲着,好好儿对了府里的账,重新熟悉十年前的事务。

她还几次命人去调查吉州刘校尉一案,却不知为何总是遇人阻拦。派出去的信鸽几乎都不见了踪影,专责暗里调查民间事务的暗卫竟也无功而返,甚至三番五次遭到追杀。

与府上来拜见的命妇一阵寒暄,江易秋沐浴更衣,准备进宫。

十年时光能磨平太多东西,所以这一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大清楚,只知道自己是入了宫,还与宋余衡见了面的。

每每想到这里,就很想知道那侍卫有没有跟在姓宋的的身边,更是懊悔为什么当年自己只留意宋余衡那张脸,却对周边人与事毫不上心。

父皇向来注重皇家天威,对子女总是不苟言笑,对百官更是严厉。这天贶节虽只是个小节,但也不容怠慢,江易秋换上宫衣,顿显庄严起来。

“主子,车马已备候多时了。”

马车也是按制打造,用几匹马、雕什么花、使多少金子,都必须按规矩来。按公主的品级,一辆马车也算是极尽奢华。

公主府通往皇宫的路程不远,加之一路上行人都自动让道,不出一炷香时间,便已进了宫门。

朱墙琉璃瓦,在阳光下好不耀眼。

想起前世父皇种种严苛,江易秋还坐在车里就已经感到不安了。马车驶入巷道,经过第二道门,她放下窗帘,知道该下车步行了。

谁知刚下车便立刻和宋余衡打了照面,眼瞧着一身和朱墙一样刺眼的红袍走来,江易秋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顿时无法动弹。

别样的物是人非,面孔生得比记忆中更年轻,也不见最后那几分狰狞。她盯着这张书生脸,疑惑着要如何把他和那个发了狂的驸马联系在一起。

宋余衡身边带着的是手握佩剑的严淮屹。后者仍旧一袭白布衣,未戴一冠,只略略用布条将头发束起,低着头跟在宋余衡身后,一言不发。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宋余衡藏在广袖下的双手交叠,略低头对江易秋行臣子之礼。

江易秋没有反应,后知后觉每每在受人们这番礼时对方都面朝鞋头,根本看不清神情。她望向将头埋得更低的严淮屹,才出声:“宋大人。”

宋余衡微怔,公主平日都是热情羞涩地喊他余衡,再不济也是宋小公子,今日这称呼倒有些怪,但他并未多想,刚抬起头却见公主已然甩袖离去,领先他一步进了门。

“近日可好?”宋余衡加快脚步追上公主,“不知秋儿的风寒有没有好些?一别数日,你瘦了许多,看着叫人心疼。”

问安好、问风寒、问是否清减了。

一句话都是密切的关怀,可这人说得越多江易秋越是觉得犯恶心,表面谦谦君子,背地里却要杀人。若不是上一世穿心而过的一箭,她只怕是要一直被这嘘寒问暖的表象蒙在鼓里。

“宋大人真是大胆。”江易秋干脆停下脚步,抛出这么句话。

宋余衡错愕,显然是不知道眼前人在说什么。

“本宫的闺名岂是能当众直呼的,礼数不可忘,大人不可僭越。”

语出惊人,包括舒儿、玉莲在内的一众人皆是愣在原地。

江易秋想瞧瞧严淮屹的反应,可这侍卫却太过本分,与宋余衡保持不远不近的三米距离,始终低头,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秋儿这是怎么了?”宋余衡面上有些挂不住,“是不是风寒未愈还在头疼?六月初六你不进宫也无碍,在公主府好生休养,才能好得快些。至于这宫规、礼数,秋儿不是曾说从不在乎这些吗?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何必称我为大人?”

江易秋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当即转身疾步向藏书阁走去。

不知怎的,她很想立刻面见父皇、立刻完成今天要做的事,然后回府,总之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宋余衡的脸。

原以为那十年光阴的反噬会让自己时时体会切肤之痛,可不知为何她此刻只觉得麻木,对宋余衡这个手刃过她一次的人更是没有了一丝耐心。好像她已抽离了对宋余衡本身的情感,不论喜爱、憎恶都先搁置脑后,只剩下对惨死的抗拒。

思及此,江易秋又十分想知道那与她同死的侍卫在想些什么,会不会与她一道带着记忆重回人间。

藏书阁内外都是进出忙碌的太监宫女,手里端着图书画册,在廊前摆成长排。

一面晒太阳,建宁帝一面也领着众大臣赏玩。皇帝、皇子公主、众大臣,还有宫女太监,地方虽大,可人一多也显得拥挤起来。

建宁帝行事与仁慈并不沾边,对这位父皇,江易秋是又敬又怕。一个时辰里除了问安之外,她与父皇并没有其他交流;上一世父女间往来也不多,关系更像君臣,而非亲子。但离世过一次的人又出现在眼前,这失而复得的滋味让江易秋觉得还是有几分亲切。

宋余衡脸色却不大好看。

前些天的江易秋还会与自己眉目传情,对她一笑她就不会轻易说与他意思相反的话,可今日却像中邪了一般,三番五次与他作对,让他在圣上面前难堪。宋余衡回想昔日所为,是不是有哪里露了破绽,让她觉察出不对劲了。

眼看建宁帝不时对着臣子发问,问完前朝治国之道的经典,又要讲几句话自比杰出帝王。只因宋余衡的字是平陵出名的极好,这会儿建宁帝又指着两幅不同书家的字,问他同一篇内容哪一位书家的字更胜一筹,后者对答如流。

她听完宋余衡所说,当下就要对建宁帝说些不一样的。

建宁帝似乎看穿了她,直接无视江易秋所言,伸手指着宋余衡的方向:“呵,你与宋家公子亲厚之事朕早有耳闻。朕的长公主是怎么了?今日倒不向着他了?”

这么直接的揭穿倒是符合建宁帝的风格。

江易秋沉吟道:“父皇英明。父皇常常教诲皇兄与儿臣,‘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我朝立国以来向来实施廉政,自上到下,从不允许徇私不公之事。”

她停了话语,抬头瞧建宁帝的眼色,但后者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的表情。

她目光流转,手心已然出了层冷汗,几乎沾湿衣袖,可到了这个份儿上,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回话之外别无他法:

“儿臣也不得不顾及皇家颜面。宗室与臣子过分亲近,难逃结党之名,此等作为实在有违祖宗规矩,有误前朝政事,于我大亓江山,着实不利。至于与宋家公子亲厚之事……怕是去年上元节儿臣与宋大人在灯市偶遇,不过寒暄几句让有心人瞧了去,这才有宫中之人的风言风语。儿臣近日已决心痛改前非,绝不让此等以讹传讹的恶习在前朝后宫流散。”

“哦?”建宁帝很显然没有被说服,臣子中无人敢发话,等着皇帝的反应,“你说呢?宋余衡?你们二人可有结党之行?”

宋余衡刚从江易秋的一番话中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已经是很明显在与他撇清关系,虽不清楚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里放弃,岂不是等于放弃了他的苦心经营。

“回陛下,公主花容月貌、才高行洁,朝中无人不知,臣……臣自然也是十分钦慕公主,此番实在是不知公主何出此言,更无结党之事啊。”

江易秋猛得回头,看到他作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顿时语塞。

“哈哈哈哈哈!倒是个爽快的。”此言似乎正合建宁帝心意,“宋研,你来说。”

“呵呵,回陛下,老臣的这个儿子最是本分,断不会做出无端玷污公主名声的顽劣之事,想来公主是有什么隐情。”宋研抬手行礼,“莫非,是公主有了别的属意之人?”

这重生也真不是时候,如果能再早两年,从一开始就斩断和宋家的孽缘,便也不必面对这父子的嘴脸。

“宋尚书休要胡言。”江易秋胸膛起伏,深呼吸道,“难不成本宫方才回禀父皇的话,宋尚书是都当耳旁风了…”

“好了。”建宁帝眼一横,沉声下令,“此事朕心中自有决断,秋儿不必再辩。”

看着父皇恢复平静的神色,入宫时的那股不安又涌入心中。父皇总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儿臣明白。”条件反射般地垂下眼眸。

她不自觉地做出和上一世同样的反应。

直到日近西山,建宁帝才放众人离开,御前大太监一面宣布天贶多谢各位臣子陪伴晒书,一面命人将书籍都收回。

临走前还想探探父皇的口风,看他对赐婚一事究竟是什么意思,未料他以政务为由将人都打发了。

“小妹不必失落。要是想叙旧,不如去东宫坐坐,兄长一样能陪你。”

来者是下一任帝王,也是兄长,太子江启直。

仍旧是一贯的温和开朗,与父皇的个性没有一处相似。一想到宋余衡所作所为,江易秋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兄长。

“皇兄。”

江易秋目光直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这是她年轻、健全,还未登上帝位,更未为人所害的兄长。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对宋家改变态度一事告知兄长。

“秋儿,这是怎么了?”江启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江易秋回神:“没什么,皇兄今日东宫不晒书吗?皇嫂不催着你回去?”

“晒书一事喜儿自会安排。”江启直憨笑,“东宫这些事向来是你皇嫂操持,我派不上什么用场。”

“皇兄这是在妄自菲薄。”江易秋勾唇回以笑容,“既然皇嫂忙着,我便不去叨扰了,皇兄快回吧,免得皇嫂着急。”

“哎,既然你不去,我便也先不去了。”江启直忽然撑开手中的扇子,轻轻扇动起来,“为兄想起还有释州水灾一事要与父皇商议,小妹,先失陪了。”

“等等!”江易秋轻拉他的衣袖将其拽回,“皇兄可否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