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守朱颜
作者:猫猫撒点脑洞 | 分类: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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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替你赎身
被母后在雍门殿留了一日,再出宫门时是酉时。每次来宫里一趟都像是要抽去浑身的力气,江易秋困乏不已。
她叫停马车,掀起竹帘,探头瞧天边的火红,正照过宫门口守卫手中的长枪。犹豫着该不该去一趟东宫,又有兵甲交互摩擦的喀喀声,是守卫为下一班车马放行。
后来的几驾车竟也在宫门边停下,围坐一团,许是车中主人又有要事相商。
江易秋瞥见熟悉的纹样,看来皇兄也在其中。另有两驾,皆外形古朴,沙色的车厢上刻有纹样、镶有金饰,车顶更是竖着一对瑞兽,样式很是威武。
车厢中坐着紫袍的白髯老者是高老将军,虽年迈却丝毫不显疲态,跟着的侍卫个个正颜厉色,像是军中之人;另一车坐着的则是一身红袍的宋余衡。
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还来不及念叨晦气,江易秋的目光又飞向车后一众家仆边的那袭白衣。
果然,严淮屹跟着进了宫,在人丛外侧低着头,十分本分的样子。
“主子,不走吗?”玉莲等不住了,在小窗边问道,“可是要等什么人?”
“玉莲,舒儿。”江易秋计上心来,“你们替我将那严侍卫悄悄拿来。”
“啊?”舒儿、玉莲皆大惊。
“请来!”江易秋改口,“不可引人注意,尤其不能让那宋余衡发现了。”
好在宫门口人多,守卫数十、家仆数十,周边百姓行色匆匆,又有高大的车马做掩护,那严侍卫更是站在边缘,请人过来似乎也不算太难。
舒儿一下隐入家仆中,在严淮屹耳边几句话,便让他抬了头,面露难色。
严淮屹的目光对上她的,眼中的无措几乎溢于言表。瞧他躲闪的样子江易秋又多了几分愉快,她挑起眉毛,用眼神发话:
还不快过来?
可侍卫却像是定住了一般。
舒儿、玉莲哪个不是会瞧眼色的,再这样拖下去可就要暴露了。二人见状立刻拉了侍卫的袖子,半拖半绑地将他推向公主的马车,又掀开竹帘,再一把将人推进车厢。
偶有些家仆侧目,想一探究竟,也被玉莲“去”一声吓低了头。
竹帘一掀一闭,再看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余晖透过空隙照入,车内未点一灯,稍有些昏暗,一旁的小桌上点了一炉幽香。
一身华服的公主正慵懒地靠在小桌边,玉手轻摇圆扇,借着浮动的光线,侍卫看清了她带着几许玩味的眼神。
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突然的袭击,但他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空间狭窄,公主又盯着他不开口,严淮屹知道自己急发了汗,心念定是平陵这两日更热了。
他抹去额头的汗珠,默默挪开游离在公主手上的目光。
“公主若无要事,属下便告辞了。”严淮屹低头,语调十分克制,“宋大人快要回府了。”
听着自己的心跳,严淮屹的声音越发的没底。其实,他也不知道宋大人究竟要不要回府,更不知外边三位朝廷命官要谈多久,只要是个能赶紧逃离的借口那便什么都行。
“严侍卫急着走,是瞧不上本宫了。”
“属下不敢。”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轻了几分,“只是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还说不敢,才进了车厢,未听本宫问话就要走。”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
“属下愚钝。”严淮屹总是觉得自己听不懂公主的话,对公主突然的态度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前几日问你可愿来公主府当差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原来那话竟是当真的。可那样的态度,岂不是在捉弄他,还说了什么“做什么都好”“日日陪着”之类的浑话,实在于理不合。
严淮屹自觉并非生性淡泊之人,只是早年在边疆经历了许多,自那后变得有些漠然,不爱在不相干之人身上多费精力;若是分内之事,宋府的差事倒还算是兢兢业业。
可到了公主这儿,他一下分不清什么是分内之事,什么又是分外之事,总是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做什么。
“这……”只挤出一个字,可越着急越乱了方寸,“属下卖身,不,属下与宋府签了书契,怕是不能如公主愿。”
“哦?”江易秋好奇状,停下摇扇子的手,慢慢将上身倾向缩在车厢里半弯着腰的侍卫。
又是这个动作。
严淮屹身子一颤,立刻偏过头,将视线落在虚处,竹帘、香炉、木桌,什么都行,总之不看她就行。
可话虽如此,江易秋却不会放过他。
他知道有一双琥珀般的眼眸盯着他的侧脸,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湿润了自己的脖颈。
“那你说说,要使多少银两,才能把你赎出来?”
吹气胜兰,更何况离他这般近,惹得他浑身又一哆嗦。只是他才愣了一会儿,公主就已坐正身子,重新拉开了距离,四周的温度似乎一下冷了下去。
“回公主,属下不知。”
“可有赎身先例?”
“属下不知。”
“三日后的围猎你可跟着?”
也许是不耐烦了他的一问三不知,公主换了问话的主题。
“属下乃宋大人贴身侍卫,自然是宋大人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那围猎之时本宫会再问你,这三日你可得将赎身之事打听好了。”江易秋心中不爽快,“瞧你一口一个宋大人,想来你若真在公主府当差了,是不是也该要日日喊我的名字?”
“属下一介草民,怎敢直呼公主名讳。”
“不是说了吗,本宫便是你的礼数。若让你喊,你便喊,断不会有人治你的罪。”江易秋放慢语速,“众人皆叫我公主、殿下、主子,实在腻了,不如你现在便喊一个‘秋儿’给我听听。”
死前的侍卫就曾经唤她的闺名“秋儿”。
“公主!这实在不符合规矩。”严淮屹提高了嗓音,“公主是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属下只是凡夫俗子,直呼名字岂非辱没了公主,更辱没了圣上……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请公主恕属下难以从命。”
“殿下,太子爷他们怕是要动身了。”竹帘外传来江舒的声音。
“严侍卫真是大胆。”江易秋用扇子遮住半面脸,观察着他的反应,“不过是个名字,你竟要搬出父皇来压我,还说出这些条条框框来。”
“殿下,太子爷的车马已经走了。”又是江舒的催促声。
“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江易秋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嘶哑,“那些江湖儿女就不忌讳用名字相称,本宫最羡慕那些一身轻松、了无牵挂的人。你且忘了君君臣臣的,当我是个江湖友人,豪爽些,喊一声名字又如何呢?”
“不可…”
“严侍卫,宋大人的车马已经走啦,快请回吧!”这回是玉莲,很是着急的口气。
门帘再次掀起、坠回,凭着一瞬的余晖,江易秋看到侍卫逃离的侧影,面上带着些无措和窘迫。
她也不为非得听个名字,只不过想看看那张脸上究竟还能做出些什么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