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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守朱颜

作者:猫猫撒点脑洞 | 分类: | 字数:32万

第15章 诘问侍卫

书名:剑守朱颜 作者:猫猫撒点脑洞 字数:3962 更新时间:2024-11-09 02:03:52

射伤宋余衡一事果然闹大了。

傍晚江易秋本在自己的雅阁用晚膳,冯公公擦着汗前来,说是父皇通传。她心道果如所料,放下碗筷便起身跟着出了门,现正在前往父皇行宫的路上。

蝉鸣不绝,宫人在前头掌灯,身后跟着玉莲和一众侍女。偶尔有竹叶簌簌声,一路寂静得很。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要面对父皇的脸,江易秋还是有些不安,她转身问道:

“冯公公,这宋大人伤势如何?父皇…有没有对本宫生气?”

“哟,这咱家可不好断言啊”冯公公犹豫道,“殿下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那…宋大人现下正在父皇的住处?”

“正是。”

按常理来说,众臣子应是住在山下的会馆,父皇怎么会允许他上山来?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就出现了高墙飞檐。冯公公弯腰,伸手引她进入一座偏殿,说道:“殿下,这边请。”

江易秋嘱咐玉莲与掌灯的宫人、侍女留在大门外。

才一踏过门槛,纷纷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踱步跨过屏风,人头攒动。

她仔细一看,众人围着床榻,躺着的自然是宋余衡,旁边坐着的则是父皇,围着的有几位黑袍的御医,还有些未卸去捕猎装的臣子,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宋研。

“陛下,老臣膝下得力的就余衡这一个,今日之事实在险要,差一点儿,老臣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陛下!”宋研掩面,十分悲痛的模样。

“诶,宋爱卿此言差矣。”建宁帝劝慰道,“如今宫里最好的御医都在这里了,他们三个也都说了无碍,你哭什么。”

“陛下,话虽如此,可老臣心中惶恐啊…”

“来。”建宁帝无视他,手指三位御医说道,“你们来跟他说。”

“呃…”领头的御医犹豫着开口,“宋小公子右腿是压伤,现有些淤血浮肿,并未伤及根本,左腿的箭伤所幸只是擦伤,伤口虽长但好在不深。臣开幅方子,不出两个月便能好全了,尚书大人不必过分忧虑……”

“可听清楚了?”建宁帝问道。

江易秋在屏风边静静听着,不知此刻身侧多了个人。

“公主?”严淮屹似乎很惊讶,不知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她。

她点头回应,稍稍打量了侍卫两眼。他一身白衣也沾了不少泥点子,想来是到了行宫后就一直待在这里,还未离开过。

“公主,今日…”

话未说完,侍卫却忽然住了嘴。

原是身后的冯公公挤入二人中间的空隙,笑眯眯地表示要上前通传。见他弯腰迈着小碎步,在建宁帝身侧一阵耳语,后者立刻转过身来,似乎是刚看到江易秋的身影。

建宁帝冲她抬手,意思便是招她过去。

“父皇。”

“嗯。”建宁帝略略回应,又对宋研道,“你看,公主朕也给你请来了不是?秋儿自小性子顽劣,你是老臣,自然也是知道的。和气致祥,今日既都是无心之失,宋爱卿万不可放在心上,伤了和气。御医也瞧过了,也亲口对你说了无碍,爱卿身为老臣,还要在朕的行宫一直哭哭啼啼、叫喊惶恐,岂不是叫朕难堪?”

见宋研有作罢之势,建宁帝又转头对着江易秋申令:“你可知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多年围猎第一次见你犯这样的错!今日且留下,好好改改你这顽劣,明日也不许再下围场了!”

只凭几句话又给她激得眉毛一颤,只好低头听训。

父皇不过问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似乎是并不在乎。对宋家这般重视的态度也让她费解,好在榻上的宋余衡仍在昏睡,不然她的脸色怕是要更加难看。

建宁帝携臣子离开,只留一位御医和宫人照看,这一来二去,此事也算终了。

不愿去琢磨父皇那句“你且留下”是什么意思,瞥了眼研墨的御医,直接跨出了偏殿的门槛。

果不其然,侍卫独自守在门边。

江易秋在侍卫的注视下步入台阶,又忽然在一侧的石狮子旁席地而坐。

严淮屹正不解,就见公主回头对他说道:“严侍卫,你过来。”

他紧了紧腰边的佩剑,一阵犹疑,但回想起公主总有不同的办法让他听命,便老老实实走到她身后。

“你也坐下。”

“公主,这…”

“又要说那些‘于理不合’之类的酸腐话?本宫不爱听,快坐下。”

似乎是认了命,严淮屹轻叹气,只好走下台阶,掀衣坐在公主身侧,还不忘在二人中间留了少说能加入三人的距离。

晚间的山林很是冷寂,眼前只剩房檐几盏暖色宫灯还有些温度,背后的火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

鼻腔内充满竹香,还有几分尘土的味道,江易秋目光凝着地面,突然发起呆来,严淮屹也随她的目光低头,看到的是一双水蓝色翘头鞋,隐约绣着鱼纹,半藏在裙摆之下。

“方才有什么事要说?”

严淮屹回神,却不明白公主口中的“方才”是什么时候。

“在殿内,不是有话要对本宫说吗?”

侍卫知道公主正侧头看他,小心开口道:“回公主,属下…是担忧今日公主会受责罚。”

江易秋没想到他这次回话意外的老实,笑道:“围场草木横生,岂能瞧得这么清楚。何况我咬定了是无心之失,父皇也不至于重罚。”

严淮屹微怔,回道:“是。”

二人间能说的话似乎就到此便戛然而止了。

江易秋皱眉,抬头望向前方的竹林。最前头还依稀可见一层绿意,忽闻林间清风徐徐吹过,凉意拂过之余,夜色也因此变得愈发幽深。

从睁眼穿梭十年,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她总觉得严淮屹给她立了堵墙,论她如何翻来覆去地敲打摸索,这人总能立刻将墙补得密不漏风。

不语,低头看他剑柄上挂着的红穗子,自上回在平陵见过后,他一直佩着这红穗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睹物伤情,近两日夜里她梦见兄长爬满鲜血的头颅,还有胸口、喉间血红的利器,睁眼闭眼又能瞧见侍卫血迹斑斑的白衣,和他将话说一半就离她而去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上一世。

目光挪回侍卫的侧脸。

这人大概是很清楚自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所以挺直了脊背端坐着,只有耳边几缕发丝随风飘着,其余皆是纹丝不动。

背后是灯光,脸上则是沁凉的月色,勾勒着侍卫硬朗的鼻骨、分明的下巴。江易秋几乎能看到他面颊上的细小绒毛,根根透着微弱的萤光,好似给他镀了层雰雰的水气。

“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公主的思维实在跳脱,严淮屹措手不及,“回公主,公主乃天之骄女,身份尊贵,属下与公主同坐已是大不敬。谨言慎行乃修己第一要事,属下实在没有理由再靠近。”

江易秋叹气,心念这人与上一世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这股倔劲。

不日父皇就要指婚,自己一个多月的力气大概是白费,现下还犹豫什么呢?

“待回宫后,父皇就要给我指婚了。”江易秋屈起膝盖,用手撑着下巴,“猜得不错的话,驸马便是宋余衡。”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侍卫垂着脑袋,江易秋根本看不清他是不是有什么表情,却见他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握成拳,指尖泛白之处可见他的用力。

只听他嗓音低沉如夜:

“属下恭喜公主,终于得偿所愿。”

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可她实在忍不住怅然,还有些气恼。

“严侍卫可有忘不掉的事?”江易秋没打算让他回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本宫近日就总能梦见些不想看见的事情 ,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似的。记忆这东西虚无缥缈得很,都说往昔之事似流沙,可在本宫这儿却像是…一根心头刺。”

见他似乎也没有回话的意思,江易秋又继续说道:“人活一世,到最后自然是带不走什么,到了弥留之际,世上仅剩的东西怕就是记忆了。”

“公主年纪尚轻,身子康健,怎会只剩记忆呢?”严淮屹宽慰道。

她显然不会买账,忽然向右靠近,未等侍卫弹起,又将一手压上他的肩膀。

严淮屹着实没想到看似纤瘦的公主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掐得他肩头生疼,整个人硬是转了个向,他只好面朝着公主。

紧接其后的是她正颜厉色的质问: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

是诘问,更是不解。

侍卫被迫直视她的双眸,眼中倒映着微弱的灯光,一对紧蹙的秀眉满满的焦灼与僝僽。严淮屹顿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口,又被她打断:

“我知道你什么都记得,我知道你同我一样!我知道…”

“属下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轮到侍卫拦了她的话。

江易秋却浑然当做没听见:“我知道你还记得与我一同死在城门前,死在那人的箭下!”

侍卫被逼急了,大力掰开江易秋的手,站起身将后背留给她:

“……属下真的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夜已深了,公主请回吧,宋大人这里自有宋府的人照料。”

“你骗不了我。”她也站起身,顾忌着屋内的宫人与御医,走到严淮屹身后轻声说道,“在御花园头一回问你,我便知道你没说真话。”

瞬间大脑轰鸣,原本左右飘忽的眼神也突然停了下来。

瞧他略略转头,似乎是有所动摇。

又转至他面前,比侍卫矮了大半个头的个子让她正好能对上眼前垂下的面孔,盯着严淮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愿承认,问你这么多次你都不愿答,如今已不想探究。”

话落,侍卫睫毛颤动,眼底闪过丝不可置信,大概有什么要追问。可仍然不见他开口,江易秋只好继续道:

“不管你认还是不认,我都要定你了。”

严淮屹呼吸一滞,犹豫着回道:“公主,这确实不妥。”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重蹈覆辙?”江易秋语调带着丝严肃,再一次质问,“你还要帮他来监视我吗?瞧我在公主府傻傻候着他,最后又要像玩物一般惨死在他手中?”

“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不是亲眼所见?你自己又如何?”江易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难以置信,“严侍卫舍命救我…难道只是一时起意?所以才不愿承认…”

“不!”侍卫颤声而言,似遭雷击,面颊连带着额头都变得通红,“属下不过一介草民,去留旦凭公主。”

瞬间后仰脖颈,总之,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让她暂得喘气。

“...可还记得,那宋研总说一切皆是天意?”江易秋平复了语调,不再那么激动,“既如此,本宫这一世便要逆天行事。”

他猛掀起低垂的眼皮,看着公主转身面向竹林,问道:

“公主…这是何意?”

“若我说要走,你可愿跟我?”

“回禀公主…”严淮屹盯着她点满珠翠的后脑勺,缓缓问道:“属下不知,公主要去哪儿?”

“不论去哪儿,都比做宋府的刀下亡魂来得好。”

身后蓦地传来门扇转动的吱呀声,二人回头,来人竟是由小厮搀着的宋余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