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队长把桌上的准备票揣了起来，瞥了一眼郑之轩说道：“剩下的这些收起来，这两把枪，你自己留一把防身吧！”

郑之轩听到这话，也顾不上笑话贾队长了，眼睛瞪得老大，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贾队长。

“您是说让我留一把枪？”

“对啊，像你们这种娘们唧唧的人，不都喜欢这种小巧的枪嘛？”

这特么是枪的事吗？

郑之轩很想把贾队长曾经说的话，团吧团吧，扔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你是不是忘了我姓什么了？

你把我留在身边，然后还敢让我配枪？

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信仰？

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这个汉奸给代表了吗？

可是不管内心如何的惊涛骇浪，郑之轩依然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伸手拿过一把枪，在手里把玩着。

小的时候，父亲就有这么一把枪。

他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

可是父亲看的很紧，他也只能看看。

后来日本人来了，他也长大了。

他想要把枪，父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知道，父亲是害怕自己有了枪，就会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惜，父亲不知道的是，心思这东西，和有没有枪，是没有关系的。

最终，自己还是在妹妹的影响下，加入了地下组织。

在延安受训的时候，自己学过用枪，射击成绩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可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依然，没有一把枪。

现在，自己终于有了枪，可以用它来保卫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也可以用它来扞卫自己的信仰。

也可以用它来打击日寇，惩处汉奸。

也可以做的，很多。

可特么这把枪，是汉奸给的。

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吃完饭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的人。

对了，差点都忘了，他刚才还说自己娘们唧唧的。

我是个爷们，顶天立地的。

郑之轩愤怒的抬起头，想要和贾队长理论一番。

可是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贾队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郑之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队长，怎么了？”

“别玩了，把东西都收起来吧。我带你和小武去鼎香楼吃点东西。你们中午吃的那点东西，刚才都吐干净了。晚上行动，别给老子拉胯。”

郑之轩心里在呐喊着，这该死的汉奸，这该死的汉奸带给自己这该死的温柔。

什么特么的“别玩了”？这是一个汉奸该说的话吗？

好在这时，小武走了进来。

不过，小武看到郑之轩又羞又恼的神情的时候，不由的将疑惑的目光移到贾队长的脸上。

“你调戏他了？”

算了，他进来还不如不进来呢。

贾队长更是用凶狠的眼神愤怒的瞪着小武。

我们姑且称之为，无能的愤怒吧！

直到郑之轩跟着贾队长来到鼎香楼门口，看到牌匾的上那三个字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都怪贾队长那句“别玩了”，让自己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郑之轩来安邱，他的联络地点就在鼎香楼。

联络人是鼎香楼的蔡水根。

自己在侦缉队获取的任何情报，都可以通过这个联络点送出去的。

不过，因为贾队长那见鬼的规定，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机会接头。

他没有见过蔡水根，蔡水根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面对着如此复杂的情况，准备打响自己地下情报工作第一战的郑之轩，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感觉凉凉的。

正在收拾桌子的孙掌柜，看到贾贵三人走了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贾队长，二位老总，要吃点什么？”

“我们不是老总，我叫小武，他叫郑之轩。”

还没等贾队长说话，小武就开口解释道。

他有些讨厌老总这个称呼。

“嗯？这我哪敢直呼老总的名字呀？不管是侦缉队，还是皇协军，但凡是给皇军干活的中国人， 我们这些老百姓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老总，要不然，我们这生意就甭干了。”

“孙掌柜，别瞎贫了。先给我们来三碗驴杂汤，让他们暖暖胃。再炒几个菜，酒嘛，今天就算了。”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小武有些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

怎么中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就不一样了？

中午还叫自己小武的，晚上就变成老总了。

他不是真傻，他能从孙掌柜的话里感受到疏离和厌恶的。

这段时间做的事，让他忘了，他现在是侦缉队的人，是汉奸了。

贾队长看着坐在对面，眼神发散的小武，没有说话。

有些路啊，只有自己用脚走过，才算是成长。

郑之轩也在发呆。

不过他不是因为老总的称呼，而是因为紧张。

第一次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准备接头时的紧张。

他此刻的心情，和贾贵来到这个世界，想要推开雅间的门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过，他发呆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的就抬起头，四处打量着这间有些年头的馆子。

“来了，三位的驴杂汤。菜马上就好。”

贾队长拿起筷子，对着各怀心思的两人说道：“吃啊，你们不饿？”

郑之轩放下心事，埋头吃了起来。

只有小武，依然在发呆。

贾队长原本是想让他自己想明白的，可是现在看他这样，又不由的担心起来。

可别让这孩子真的钻进死胡同里去了。

于是，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武，很多时候，重要的并不是别人怎么看，而是自己怎么做。毕竟，刮大风了，才知道谁身上藏着肉，退潮了，才知道谁没穿裤子。”

小武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你如果觉得你做的事，对的起自己的良心，那么你就去做，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穿别人的鞋，让别人光脚跑去吧！”

小武白了贾队长一眼，然后说道：“你那叫缺德。”

说完，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驴杂汤。

“老子就特么多余安慰你。这样的货，进了死胡同，也能让你撞通了。”

贾队长嘀咕了一句，没再搭理他。

小武一口汤喝下去，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味道和中午也差的太多了，又咸，碗里的驴杂又少。

随即，他就端起碗，扒拉起来。

他不是小武，他是老总了，这就是老总在鼎香楼的待遇。

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

吃饱的小武和郑之轩跟着贾队长走出了鼎香楼。

郑之轩终于忍不住了。

“队长，这么大馆子，怎么就看到掌柜的一个人，没看到有个伙计呀？”

贾队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有啊，有个叫蔡水根的伙计，贼精贼精的。没看到应该是去忙别的去了吧！”

郑之轩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哀悼，自己的地下情报工作第一战，

还没有开始，

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