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景之馆不见天日，唯有穹顶一抹天光照射而下，让白散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因为白散此时的记忆停留在借景之馆，所以她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为了打发时间，白禾开始教导白散。

从提瓦特历史到君子六艺，从君子六艺到道家心法，从道家心法到世俗往来，从世俗往来到人性解剖，再到精神探索……

好在借景之馆虽然在洞窟里，但好歹场地够大，也足够白禾教导散兵武艺之类。

一张白纸，想怎么涂抹，端看身边人的态度。

这一次，散兵很幸运，他遇到的是白禾。

刚刚诞生不久的白散，并不具备神明的思想和认知，他甚至对人世间都不甚了解。

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善良的心，让他对世间一切都抱以友好的态度。

然而白禾来这里就是为了培养散兵，她明确问过白散的意见，想成为神，还是成为人。

谁知白散只是问了白禾一句：“你是神，还是人?”

白禾回答了『神』，他便下定决心要成为神明。

于是白禾告诉他，神爱世人，所以祂的右手是仁慈悲悯的，左手是冷酷无情的。

神明的思想和认知，以及对待世间的看法都是天生的，没有完美也没有绝对。

但白散不一样，他只能依靠白禾的教导，

于是，白散的一言一行以及思想都在慢慢向白禾靠拢。

几十年的时光在白禾的敦敦教导下悄然流逝。

当馆中一棵横穿的枫树，火红之色落满地之时，

白禾知道，秋天来了。

“阿禾，今天我们学什么呢？”白散真的很喜欢白禾，她身上，有母亲的感觉，很温暖。

但白禾教导他时的严厉和威势，也让他深深钦佩。

白禾翻了翻记忆宫殿，实在是东西太多，该教的也差不多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世间的真理，只有入世才能寻。

所以纵使白散悟性再高，白禾也要求他该离开了。

“国崩，我们该离开了！”

白散点头同意了白禾的意见，于是一拳轰开了堵住借景之馆的洞窟石壁。

刺目地阳光亮得白散眼睛生疼，哪怕落下泪了也不愿闭上。

“傻蛋，不舒服就闭眼睛呀！何必委屈自己?”白禾与人日常相处时，是很松弛的状态。

白散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我觉得阳光真好！”

白禾无语，“你觉得什么都好！等你到了人间吃点苦头，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说好！”

白散看向声音的源头，说：

“你不是说过吗？世间是清澈与污浊并存的。好与不好，看自己如何想！”

白禾也不恼，对于白散用她教过的东西来堵她的嘴，乐见其成。

这说明白散不再是以前那个傻白甜。

心有城府是好事，腹黑也不见得就坏。

只要让他在人世间寻找自我，学会自尊自爱，找准自己神明的定位，白禾就不会干涉太多。

“国宝，以后我只在夜里出现，属于你的历练，你要靠自己完成！”

白散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不少，“啊？你真的舍得让我独自去历练啊？”

白禾知道他多少带了点装的成分，但还是温柔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别怕！”

白散刚刚的萎靡不振瞬间一扫而空，笑得格外灿烂，“阿禾，谢谢你！”

其实白禾在不在他旁边，他感受得到，即使她白天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白散虽然一直在白禾的教导下，得到了许多的爱和温暖，

但他诞生时因为无用而被抛弃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他害怕自己没用，白禾会离开他。

就像那句话怎么说的?

童年的阴影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白禾知道这点，所以她会一直在梦境里，兑现承诺，直到散兵拥有神性。

白散在游历过程中遇到了许多人。

他们看到他华贵的服饰以及象征雷神身份的金羽，都对他恭敬不已，生怕冒犯了他。

尤其是得知他姓雷电，名国宝时，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散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将金羽收了起来，并只说自己叫『国宝』。

后来，他在『名椎滩』钓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桂木』的男子，两人相谈甚欢。

桂木看白散虽衣着金贵，但居无定所，也没有生计，全靠打猎活下去，顿时心生怜悯。

他知道白散武艺高强，在一次丘丘人魔物袭击下，成功打退魔物，是不可多得的武士。

于是邀请白散一起去『踏鞴砂』，可以学习锻造武器，多一门手艺的同时，说不定还能锻造出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士刀。

白散欣然接受邀请，到了踏鞴砂以后，桂木向踏鞴砂的管理者『御舆长正』引荐白散。

御舆长正只以为白散来自某落魄的武士家族，所以也没有多上心。正好踏鞴砂锻刀需要人手，就留下了白散。

并安排了他和名刀匠弟子『丹羽』住在一起。

丹羽对他很好，就像家人一样温暖，不仅教他锻刀打铁，还会将他介绍给其他刀匠和铁匠认识。

这里的村民也都非常热情，且待人真诚。

得知白散成为了孤儿，经常从自己家拿几根青菜几颗鸡蛋，偷偷送到他屋里，还不忘给丹羽一份。

这让白散锻刀都干劲满满，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还改良了锻刀的方子，使得踏鞴砂锻刀业发展得非常好。

铁匠们都很喜欢这个看起来瘦弱，实则非常有力量，且给他们带来生活改善的漂亮小伙子。

因此，白散在踏鞴砂过了一段非常和谐快乐的日子。

只不过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那天，从枫丹来了一位机械工匠。

那位名叫埃舍尔的枫丹工匠，在赤目(丹羽的同门师弟)推荐下，用改良版晶化骨髓冶炼技术，获得了御舆长正的赏识。

埃舍尔成为了踏鞴砂锻刀产业的顾问。

为了更高效地冶炼晶化骨髓，埃舍尔得到御舆长正的批准，组织人手建造『御影熔炉』。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埃舍尔改良出来的冶炼技术确实高效，以往三天的工作，在炉心的冶炼下一天就完成了。

但是刀匠『丹羽』看着从炉心不断飘出来的滚滚黑烟，心中十分不安。

一天的工作结束，他回去煮好自己和白散的饭菜，等待白散回家。

白散今天的任务是去采集晶化骨髓，晚上回来时在集市里买了第二天的菜。

一回家就看到了丹羽愁眉苦脸。

“丹羽，你怎么了？”白散关心道。

“哎！虽然那个外国来的顾问确实改良了晶化骨髓的冶炼技术，但是那个炉子不断往外冒浓烟，我很担心会出事！”

丹羽叹了一口气，然后叫白散一起用餐。

白散跪坐在榻榻米上，拿起筷子夹住最小份的紫菜包饭。

他是人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为了不显得异类，每餐会跟丹羽一起吃点。

“既然担心的话，那我们一起去炉心里调查一番?”

白散不会说无意义的安慰话，也不会说什么“你多想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话。

既然自己的好友、家人感觉有问题，他就会放在心上，并帮助对方解决问题。

丹羽觉得白散说的对，于是问：“那国宝，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偷偷溜进去?”

炉心戒备森严，御舆长正自从有了这个“冶炼神器”，

一度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所以对炉心很是看重。

白散这边还在和丹羽商量着怎么混进炉心，

那边的白禾觉得埃舍尔的气息很熟悉，

于是白天一直跟随他，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终于，白禾看到埃舍尔独自一人来到踏鞴砂一处山洞，然后卸下伪装，对着一众愚人众下属，发号施令。

“既然你们已经成功打入刀匠内部，那么接下来就该制造混乱了……你们可要尽快嵌入稻妻的运转之中！”

一众稻妻服装打扮的愚人众跪地称“是”。

没过多久，博士重新伪装成埃舍尔回到御舆府邸。

夜色渐渐黑了，白禾及时掉头回到了白散的住所，没有注意到博士站在御舆府邸门前转身凝视她离去的眼神。

埃舍尔拿起捡到的金羽，嘴角上扬，

原来那个叫『国宝』的人偶，是雷神将军制造出来的啊！

这个技术真是让人眼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