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十分宽敞，各类纸不少，想那仓库存货更多。

魏淑玉拿起十张黄麻纸，走向柜台。

“承郎君惠顾三百文，收你二百五十文”掌柜数了一下纸张。

杨卿听到二百五就乐了，遂拿了一张白藤纸和白麻纸，和那黄麻纸放一起。

“郎君好相貌，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掌柜对杨卿刚才的大方行为颇有好感，故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这位老兄，送货上门吗？”

实在是买的东西太多了，杨卿便想请个跑腿的。

商人从不被官家看在眼里，平时想巴结也没机会。

这时机会终于来了，掌柜的连忙赔笑上前，一脸讨好。

“贵客有所需求，是小的福分。”

“您看老朽如何？”

杨卿对掌柜态度很满意，道出自己的需求。

“除了纸，我们还要看笔，墨，砚，只要你帮我们把下手，分带些东西，我付你些辛苦费。”

老掌柜连忙委婉拒绝：“郎君太客气了，能为贵客代劳，那是老朽的荣幸，哪能计较什么好处呢。”

杨卿豪气地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不用找零了，剩下的是你该得的，不能拒绝。”

金子有价，人情关系无价。老掌柜面上依旧微笑，心里却不免有些失落。

有个经验老道的掌柜从旁帮忙，以后采购什么方便多了。

“以后你老有啥事，可以来永兴坊杨家，能帮的我会帮的。”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老掌柜眉开眼笑，恭敬行了一礼：“贱民一个，那有什么贵姓尊名，郎君不嫌弃，就直唤我韩顾。”

唐律严苛，贱民被排除在外，只针对平民和达官世族。平民和达官世族又是两种律法，毫无公平可言。贱民只比奴隶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打死了也没法可依。

“长者为尊，我还是叫你韩老了”杨卿初到大唐，不明所谓唐律。

韩掌柜第一次被人尊敬，心情十分激动，眼眶有些湿润。

交代小厮几句后，韩掌柜领着杨卿进入一家高端笔坊。

“韩掌柜，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笔阁掌柜亲自迎接，见到杨卿两人，脸上笑意更甚。

“两位郎君里面请！”

前厅柜台摆放着各种毛笔，笔杆多为竹木材质，毫的颜色多为白色。毛笔笔锋比前世毛笔短小，做工比前世精良。

韩掌柜边走边介绍柜台毛笔：“前面一排为羊毫和马毫笔，材质是蜀地竹子，书写很硬，适合魏碑体。后面那排是狼毫笔，普遍适用任何字体。”

几人进入内堂，毛笔不再是摆放，而是根根悬挂。毛笔做工明显比前厅精良很多，最贵的毛笔单独悬挂在一个架子上。

杨卿瞬间被吸引过去，玉石材质，毫质细腻，显金黄色，一股尊贵的王者气息尽显无疑。

笔阁掌柜见杨卿走向那最里面的笔架，瞬间慌了，急忙大喊一声：“郎君不可碰，这是宫廷御制，要进献陛下的。”

杨卿吓了一跳，远离那笔架，笔阁掌柜解释道：“郎君，那是奉诏定制，不可亵渎，旁的无可奉告。”

笔阁掌柜摘下一笔递给杨卿，浑身血色玉石材质，笔杆篆刻精美的纹饰，血色的笔锋很是细腻。

杨卿拿起毛笔试了下，有重量感，外观精美，很是满意。他看了一眼韩掌柜，韩掌柜会意。

“杨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带回家被阿耶发现，我就惨了”魏淑玉连连摇头。

“你怕甚？最多被你阿耶训一顿”杨卿连忙劝慰。

魏家住在永兴坊，宅光子都几千贯，区区毛笔能值多少钱。

两位掌柜远离内堂顾客，袖里拉价格，一番拉扯谈好了价格。

韩掌柜附耳低语：“郎君，一百八十贯钱。”

“这么贵？”杨卿被惊到了，这笔送魏淑玉，不会给他老子带来麻烦吧。

“郎君，上好的鸡血玉打造材质，未成年的极品汗血宝马的鬓毛制作的笔头，此笔存世的也就一手之数。刘掌柜要价两百贯，还了几次价，才定下价格”韩掌柜耐心解释道。

“给他说要两支，另拿两只上好的紫豪宣笔”杨卿吩咐完，直接来到内堂柜台。

韩掌柜捧着两个精美玉盒和两个精美紫颤木盒，小声报了价：“郎君，三百六十贯钱，至于宣笔是个添头。”

杨卿掏出三十六块金锭，刘掌柜拿起金子掂了掂，笑得脸皱成了菊花。

“郎君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杨卿吩咐韩掌柜：“韩老，照此砚台墨锭各买四件，你只管挑，只要不犯忌讳就好。”

“郎君只管放心，其它的交给我了。”

几人进入砚台坊，杨卿拉着魏淑玉观赏砚台。

“淑玉，砚台有什么讲究的吗？”杨卿看得眼花缭乱，觉得满目各式砚台都很好看，各有千秋，谈不上那个最好。

魏淑玉拿起一块赤色砚台，边端详边讲解：“临朐赤霞石，纹似云霞闻名，不过文人墨客善内敛，不喜张扬，故赤霞砚买的人少，价格也不高。”

“这样，他们都买那些砚？”

“买端砚和徽砚者居多”魏淑玉拿起一块朴素的端砚递给杨卿。

略似四四方方，正中凹下一个不规整的圆，整个砚台虽光滑细腻，却无任何雕饰。

杨卿看了看，摇了摇头。

魏淑玉白了杨卿一眼：“看你就不识货。容墨书写天地间，天圆地方。中庸之道在不偏不倚，端砚暗含此道。道家有言，天道有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故端砚方又不完全方，圆又有偏。端砚似君子在外行得正，在家又圆滑。”

“这里面道道挺多的啊，就一工具而已，有必要这么讲究”杨卿对古人彻底服气了。

魏淑玉顿觉头疼，感觉和杨卿混下去，迟早被带歪，他要好好纠正杨卿的态度，清了清嗓子，摇头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在修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杨大哥，身不正，行不端，家都难齐，更何况治国平天下呢……”

好似唐憎念紧箍咒，杨卿顿时感觉头疼，连忙制止：“停，我知道了，先告诉我这是哪学来的？”

魏淑玉不满杨卿敷衍的态度，力行劝戒：“大学-礼记，还说你知道了。圣人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不亏魏征儿子，比自己小两岁，却活成了一个老喷子。

儒家思想服务君王士大夫，视民为蝼蚁。毒害种花两千年，口口声声礼仪廉耻，背地里干着吃人勾当。外敌入侵，就数他们骨头最软。中华两千年来，民众的脊梁几乎从未直起过，膝盖骨从未硬过。

杨卿很想痛揍魏淑玉，絮叨得杨卿只想高声呐喊：“醒醒吧！”。

韩掌柜朝杨卿递了个眼神，杨卿拉着魏淑玉去前面柜台。

“郎君，十六贯钱，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杨卿递上两锭金子，掌柜找零，杨卿没接，韩掌柜先收了起来。

进入墨锭坊，杨卿吩咐韩掌柜挑选气味芬芳的墨锭，其它的没交待。

杨卿有些累了，就在前台找了个地方坐下。

魏淑玉想拉着杨卿一起，奈何杨卿太困，不想动，遂独自饶有兴致地欣赏墨锭。

唐朝文人讲究君子六御，文人多少也是会功夫的。杨卿体力不支，魏淑玉却无困意，看来得加强锻炼了。

韩掌柜选好墨锭来到前台，杨卿结了账。

“郎君，老朽纸坊备有马车，有些寒碜，不知……”韩掌柜有些犹豫。

“韩老好心，我岂有嫌弃之理！”

“郎君请上车”韩老将货物小心放在车内，然后扶两人上车。

车内虽朴素，却异常干净整洁，看来韩掌柜花了心思的。

马车缓缓行出东市后，便加快了速度，一盏茶时间，就到杨家门前。

“公子，你可回来了！”小雪小梅已在门口等着了。

杨卿将东西递给小雪小梅：“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回来。”

“韩老，辛苦你了，进去坐坐”杨卿对韩掌柜行了一礼。

“郎君折煞老朽了”韩掌柜连忙阻止杨卿。

“时辰不早了，就不做了。这是剩余的钱，郎君收着”韩掌柜拿出一串铜钱递给杨卿。

“这算是你的辛苦费，以后还有麻烦你老的时候，就不要推辞了。”

杨卿婉拒，韩掌柜只好收了起来，行了一礼后离去。

杨卿拿过魏淑玉怀里那捆纸，魏淑玉瞬间轻松不少。

魏淑玉感激杨卿为自己破费，不想再劳累杨卿：“杨兄，我家离你家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跟我客气甚，以后需要纸，找我要，不用去买”系统空间项目部一仓库A2A3A4纸，拌合站，隧道口也有不少，不用就浪费了。

魏淑玉认为杨卿拿他开玩笑：“杨兄，莫要开玩笑了，纸价格也不便宜。”

“改天来我家，我给你看，保证比你买的要好。”

“嗯”魏淑玉魂不守舍，脑海已经浮现自己老子训自己的画面。

“别担心，你阿耶打你，就向你阿娘求救。”

魏淑玉一愣，而后眼睛便有了光。

杨卿回到家，太阳已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