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为一体，漆黑如墨。

“轰隆隆！”

雷霆万钧，势如崩山，长安万家起灯火。

钦天监，摘星楼。

袁天罡凭栏观，密集闪电自九天垂落，黑夜瞬间亮如白昼，忽而天幕如墨。

“奇哉！怪哉！”

风起，胡须像蓬草飞舞，闭目掐指一算，袁天罡嚯的一下睁开如星眸子。

“夫机穷而变邪？”

“风雨雷电皆至，火行水势，正应师父卜断，何以疑惑？”

李淳风上前替师傅披上氅衣，袁天罡摇头叹息。

“万物机变虽有征兆，然一切天机定数中存有变数，彼时乃无奈之举，有侥幸之心。关中大旱，天子忧心，我等食君之禄，必尽衷心。甘露普降虽未恰逢其时，可也解燃眉之急。”

袁天罡眼里满是担忧，转头进天机阁，李淳风跟在身后。

“真乃甘露耶？亦或水患？本已脆弱之生灵，再度遭受田园摧毁之苦。若更触发地龙翻身，或瘟疫流行，则其祸将甚于大旱。”

李淳风面色凝重，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可有对策？”

“为师要速速进宫，你快去备马。”

师徒二人纵马疾驰，承乾门放行。

后半夜，雷声轰隆，电闪如河。长安城大雨滂沱，水幕如烟似雾。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好雨啊！及时！”

长安城及周边不少人家从梦中惊醒，有得甚至在雨中跳舞。

甘露殿前，长孙皇后陪着李世民站在台阶前喜笑颜开。

雨点落在青石上炸出水花，发出叮咚声响。

酷暑难耐消弭，清凉湿润扑面而来，宫女内侍们欢喜地拿着盆罐在雨中嬉闹。

“天降甘霖全仰乃陛下一片至诚感动了上天，老奴在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转身回大殿，指着王德笑骂道：“这老奴才，就会拣好听的说。”

长孙皇后扶着李世民往寝宫走去，王德拂尘一卷，大殿内侍悄悄退出。

翌日清晨，两仪殿。

袁天罡携弟子向李世民稽首拜礼，李世民心情很好，大喜道。

“袁天师预卜之言不虚啊！”

见师徒两人面色凝重，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询问道。

“天师是有什么急事？”

袁天罡弯腰掰了一下，言道：“海中蛟龙云行九天，兴未尽，雨不止。贫道昨夜观天象，似存有异数，以此知白水七日恐有水患，引地龙翻身。”

李世民捻须思索，道：“似有？”

“异数几何？”

袁天罡面有难色，谨慎道：“万中其一。”

闻言，李世民大喜宽慰，笑道。

“天师多心了！大地饥渴，河流干涸缺水，七日雨能复往昔，尚不得知，何况水患乎？”

袁天罡双手竖握拂尘，沉声谏言道：“民有备家园无患，国有备社稷无忧。陛下，早准备为好。”

李世民摆手笑言：“好了，朕知道了。”

“那贫道告退了。”

袁天师离开后，李世民虽是不信，但不能不放在心上。

水泽山庄，天地白蒙蒙。

杨卿昨夜困乏，一觉睡到中午，直到侍从催促用餐，这才慵懒起床。

囫囵吃过饭，杨卿打着雨伞巡查山下田地。

倪小红和黑娃陪着杨卿在雨中漫步，杨卿蹲下身子，用棍子试了试黄豆田里积水，有十一寸深。

倪小红连忙说道：“公子，闸门暂时关着。”

“为何？”

干净的水泥路面，水如透明薄膜涌向四面田地。

杨卿挽起裤腿，赤着脚丫子踩着凉爽的路面行走。

倪小红指着远处田里的鸭子，道：“公子你看。”

杨卿走了过去，看到水面飘着苍蝇、蚊子、蝗虫、蟑螂和象虫等，顿时恶心得腹内翻江倒海。

“明白了。”

“积水时间久了，庄稼也会死，打算何时排水？”

路面蚯蚓，还有不知名甲虫被大水冲走。

倪小红回道：“这雨下得及时，要再晚些，水稻没救了。水渠早已空空，这雨要下个几天就满了。晚饭后我就喊人开闸门，直到雨停。”

行至水田，杨卿眼前一亮。

昨天叶子还有些发蔫，今日一淋雨就挺直了。

杨卿抬头远眺，绿色烟雾缭绕天地。

万亩田地很大，相当于五六个乡镇大小，约有6.7平方公里面积。

沿着水泥路，杨卿进入稻田中。

禾稻有人高，杨卿右手拂过水稻，水滴刷刷穿成线流过指缝。

禾稻顶头，墨绿凸起一部，杨卿细心查看，这是穗头尖。

再有一到两个月，水稻该抽穗了。

“去年囫囵种了下就有近万石，瞧这长势，今年不知丰收几何？”

倪小红笑呵呵打量眼前稻子，畅想着丰收的景象。

“万亩水稻或许有十几万石吧，运气好有近二十余万石。”

杨卿按后世杂交水稻种子计算得出结论，系统奖励的水稻种子，按理会更高，杨卿保守计算。

“怎么？”

倪小红惊得目瞪口呆，拽着稻禾的手攥着更紧。

大唐水稻一亩有两三石就不错了，万亩有三万石就可称得上丰收了。

杨卿所言是正常水稻的七八倍，难怪倪小红难以置信。

大唐一亩只有后世一亩的0.78倍，杨卿规划田地一律按后世规矩。

所得结论也是后世杂交水稻的保守收成，杨卿幻想丰收时看到众人一脸惊讶的表情。

瞧着对方惊讶的表情，杨卿戏笑道：“嗯～哼！小红啊，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跟着我这么久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杨卿训责道：“切记，以后遇到任何事要面如沉水，不起波澜。一切都写在脸上，很容易被有心人洞悉心中想法，那还如何跟着我，替我做事。”

倪小红恭敬地应道：“公子教训的是，是小的失态了。”

黑娃不敢吱声，跟着弯腰受训。

“好了，陪着我再走走。”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闸门处，水泥路边两米高的钢铁机关引人注目。

进入石亭，杨卿收了雨伞，用手触摸近一米玄色巨轮。

叮咛道：“水渠水用于灌溉和饮用，闸口过滤秸秆要记得常换！”

“秸秆清洗晒干备存足够，每次开闸前都是一换，小的亲自在场监督。”

“你做的不错！”

杨卿夸奖了一句，倪小红脸上露出一抹惊喜，黑娃羡慕地看着倪小红，心里顿时有些酸。

想当初杨卿在长安筛选人才，自己能毛遂自荐多好。

黑娃此时只能在心里默叹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