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宛白不知道她这一路上是怎么回来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的场景。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她出现的幻觉吗？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连舒殷身上的温度都是真的。她抵在房门上，大口喘着粗气，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被挡住的照片。

手指轻轻抚摸着相框，她伸手从里面拿出来了挡住人的纸，一幅完整的全家福出现在她面前。

关望飞搂着舒殷，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前面是她和关弛手拉手站着，也开心的不成样子，这是他们全家唯一的一张照片。

甚至连照片都是巧合，是那年关弛生日，他们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关弛知道她一直想要和爸爸妈妈拍照，所以拉着父母说要拍全家福。

所以连这张照片，都不是他们主动说要拍的。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人，心底的涩又一次在往外冒。

她转身从地下室翻来了积了灰的灯笼，她记得那年春节，她拿着了许久的灯笼小心翼翼地上前，放在舒殷的旁边，她那时是怎么说的呢，她说她不想见到她，让她拿着这破东西滚一边去，旁边的关望飞路过，连脚步都没有停一停，眼底也是厌恶的神色。

看着照片上的人，她突然就笑了：“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吗？”

“可是我很想你们。我是爱你们的呀。”

关宛白突然笑的有些癫狂，呼吸都就起来，身体也在不断发抖，整个人顿时头昏脑涨，似乎还出现了耳鸣。她先抓着床慢慢起身，走到另一边的床头。

急促地翻出柜子里面的药往嘴里塞。她捏着药瓶，靠在床沿上尽力平复心情。

垂眸一瞟，看着手里的药，她又一次塞了一嘴进去，强迫自己咽下去之后，她突然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多吃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们了？

……

夜里都是黑漆漆的，李知节今天到家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

刚开始他还以为关宛白今天不在家，但是走进去开灯一看她的包和手机还丢在沙发上，鞋子也在楼梯口。但是今天屋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有些奇怪。

他上楼敲了敲她的房门，里面依旧毫无反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才慌忙找来了钥匙打开了门。

刚一进去，看见乱七八糟的房间，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果不其然，往里一走就是散落一地的药，那人正躺在地上，照片和灯笼还放在关宛白的旁边。

心里狠狠压了一块石头，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颤抖的手只能抱起关宛白就往外跑。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人送进了医院，直到进了抢救室，他才靠在墙上，手里不自觉的掏出烟和打火机，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只能作罢。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关弛：“你妹妹，在医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好在她吃的不多，再加上时间短，好歹是活下来了。李知节心里的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

关宛白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涨涨的，头疼的要命，身体也哪哪儿都不舒服。

好不容易看清了这是哪里，又被杵在面前两人严肃的神情吓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知节还是看着她，关弛忍不住上前：“关宛白，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要是再救晚一点，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关宛白抓紧了床单，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们，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你为什么这么做？”许久，李知节才上前一步，站在她的床头问她。

她伸手拉住李知节的裤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他：“我看见妈妈了，我想见她。”

这话一出来，明显那两人都愣住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关弛后知后觉地问她：“你说什么？”

“我今天看见妈妈了。我想试试能不能再见到她。”

关弛听完她的话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另一边，很久之后，还是说：“关宛白，她死了，爸爸妈妈都死了，死了十来年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宛白，只有我们两个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那时候说的话太伤人了。”她埋下头，绞着自己的衣服。

“嗯，不原谅，我们不用原谅。”关弛只是顺着她的话附和着。

“你太讨厌了，我差点就因为你死掉了。后来，后来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兰姨护着我。”她依旧自顾自地说，那些过去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都是我的错。”关弛看着她有些恹恹的，想要伸手去揉她的头，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李知节，我想回家。”关宛白突然伸出手，想要让他抱的模样。

李知节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还用外套给她裹了裹身子，感受到她埋在怀里的体温：“我带你回家。”

回到家的关宛白总是显得异常兴奋，他拉着李知节，眼睛里十分真诚：“李知节，我真的看见妈妈了。”

“那她跟你说什么了？”他正在用两个杯子给她晾凉水，一边看着手里的杯子一边回她的话。

“她说爸爸妈妈都很爱我。”女孩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李知节把晾好的水递给她：“那不是很好么？”

关宛白浅浅的抿一口，有些埋怨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他们小时候只会推开我。从来不会陪我。”

她突然抬头，眼里又冒出几滴泪：“李知节，他们想要把我送人。”

握紧杯子的手甚至有些发白，声音里装满了难过：“李知节，他们是在接我的路上死掉的。”

所以，都是因为我他们才离开的。

“他们没有带走你，说明他们想要你好好活着。”李知节给她擦着眼泪安慰她。

关宛白突然又不说这个了，转身在地上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药，我的药呢？不吃药我睡不着的。”

“我看见它散在地上，都丢了。今天我陪你。”

关宛白讷讷地应了声“好”，只是听起来还是有几分闷闷不乐。

许久之后，关宛白大约的确是困了，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但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她伸出手抓着他：“你不可以走。”

“我不走，我一直都在。”

闻言她才安心的闭上眼。

不多时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李知节才拿出自己的手，给她把手好生生地放进去才下了楼。

月落屋檐，繁星满天。

李知节在院子里抽起了烟，烟丝萦绕在他周围，迟迟不肯散去。

关弛坐在台阶上，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一根又一根，李知节想到今天的关宛白，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甚至不敢想，要是她死在今天，他该怎么办。

一边的关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突然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如果我是宛白，我会恨他们一辈子的。”

“我不会想见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思念。”

“即便他们对我很好，我还是无法理解他们。宛白长得很像他们，融合了他们所有的优点，笑起来特别好看。”

“可是他们还是不喜欢她。”

“所以小时候她每次都躲在角落里哭。”

“可你当时也因为他们差点让关宛白丢了命。”李知节只是听着这些就觉得难过。

“是，所以宛白也应该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