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宛白没有立刻给南风回答，只说要好好想想。南风也没说什么，只说她有需要就告诉她。

之后她就没有再动笔了，只是站在南风后面看着她画。再又在整个画室里左看看右看看，认真欣赏她的作品。

不得不说，即便她不太懂，也还是很喜欢南风的画。

两人在画室里待了一下午，南风彻底画完手上的那幅才带着关宛白回家。

到家之后她也只是抱着关大花坐在屋檐下，吹着风发着呆。脑子里闪过南风提出的建议。

她摸着关大花的肉叹了口气，迈进了地下室。

打着手机上的灯，在里面摸索着，蹲在角落里发现了很多年前残存下来的画。

她蹲了下来，从最下面抽出画纸。纸张有大有小。有的已经被烧的只剩一角，有的还剩下一大半，隐约能透过痕迹看出原本的模样，是好看的，旁边稀稀拉拉散着几张稚嫩的画，也能看出来有被烧过的痕迹。

关宛白拂去纸张上的灰尘，原本的画作浮现在眼前。有些已经泛黄，有些受了潮已经模糊了痕迹，还有些已经碎了。

她把尚且完整且好的收拾出来，一一铺在地上。看着这些东西，有一瞬间的恍惚。伸开双手去抚摸这些画，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她的眼角忍不住划过一行热泪。

舒殷很擅长画画，尤其是素描。在关宛白的记忆里，她总是拿着一根笔，坐在画板前画。画出来的作品也是活灵活现，招人喜欢。或许是因为那是母亲喜欢的东西，她也喜欢拿着笔画，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画好的拿给舒殷看。但是很可惜，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夸奖。

和那些对自己孩子寄予厚望的母亲不同，舒殷似乎不喜欢她画画。在她发现关宛白也喜欢拿画笔之后，她就表现出十分的不开心。她会在关宛白出现的时候停下画笔，也会用冷漠的眼神喝退她，甚至到后来，她直接把自己的画烧了。

至于这些残存下来的纸张，还是关宛白和关弛一起抢救下来的。

看着地上的画，她靠墙坐在了地上，嘲讽的勾了勾唇。

关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很快就发现坐在这儿的关宛白。

他看了一眼地上摆好的画纸，又看了看靠在墙上的关宛白。

他们看起来已经失去的生命力，也早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他还是蹲下来一张一张的收好，重新放在一旁。

转身又在那角落里左右翻找，从底部掏出来一套没有用过的笔。

他吹了两口气，擦去面部的灰尘，伸手递给关宛白：“喜欢就去做吧，宛白。”

关宛白没有接，眼睛还放在那一沓纸上：“她不想让我走这条路。”

“我不这么认为，我想如果你走上这条路，她会感到开心的。”关弛把画笔和纸一起塞进关宛白的怀里。

怀里的东西已经有了很多年了，她却是感到无比的烫手。

“你拿着画被她赶走的那一天，我在下午看见她买回了这套笔，但是她一直没有拆开用。”

“我觉得很奇怪，一直在问她原因。”

“她说会有人用的，但不是她。”

关弛蹲在地上，看着关宛白的眼睛，认真而沉着：“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你。”

“所以，你去做吧。去做你一直想做的。”

……

这天晚上，关宛白带着这套从未开封过的笔和那些破碎的纸走出了地下室。

她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头，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关宛白就起床换好了一身衣服。

让夏叔开车把她送到了南风那儿。

只是南风似乎是早有预料：“这么快就想好了？”

关宛白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南风看着她浅浅一笑：“直觉。”

并没有在邹家久待，南风也简单换了身衣服就利落的开车带着关宛白出发了。

今天的路程有些远，弯弯绕绕的地方也多，最后才在一处宅子外停了下来。

带着关宛白就往里面走。

看样子她对这儿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就走了进去，甚至径直推开了主人的房门：“师傅，我给你介绍个徒弟。”

她边说着就把关宛白往前面推。

面前的人转过身来，满头银发，带着眼镜，嘴角也是染着笑意，脸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老人穿着浅绿色的衣衫，看起来松弛有度。

整个人都写着慈祥，和蔼。

关宛白看老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舒殷……”

听着老人叫出的名字关宛白心里一惊，她为什么叫的是舒殷。

关宛白大方的走上前，眉眼一弯，脸上漾起笑意：“师傅，我叫关宛白。”

“哦，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徒弟。”老人看着她一笑，更是多了几分亲切。

关宛白有些好奇：“舒殷……是您的徒弟？”

老人点点头，那双充满阅历的眸子里还闪着星光，面上也都是骄傲：“对，她是我的徒儿。也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徒儿，她的画，画的很好。”

关宛白见着对面的人言语之间是毫不掩饰的赞美，她罕见的沉默了。

突然那人的声音又落寞起来：“就是可惜了。”

“你和她太像了。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人看着关宛白愣神。

犹豫了许久，关宛白对上老人的眼睛：“师傅，舒殷……是我……母亲。”

听见她的话，老人飞快的略过桌子站在她面前，上上下下看着她，然后紧抓着她的手，眼里竟还闪着泪花：“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介绍着自己：“我姓孙，叫孙无许。也是你母亲的师傅。你可以叫奶奶，叫老师也行。”

关宛白动了动唇：“奶奶。”

她既然那么喜欢舒殷，应该也是喜欢这个称呼的吧。

“哎。”果不其然老人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摸着关宛白的头。

反倒是旁边的南风被冷落了，不过她也有些意外，没料到会有这一层关系。总的来说，她还是为此感到开心的。

孙无许拿来了画板，把笔递给关宛白：“好孩子，画出来给奶奶瞧瞧？”

关宛白接过笔，安静的开始画。老人站在关宛白的身后，眼睛里的慈爱丝毫不加掩饰，脸上写满了对关宛白的满意。

等关宛白彻底画完了这幅画，孙无许才取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

落了笔的关宛白有些忐忑，她站在原地，等着孙无许的评价。

她画的还是昨天那幅，因为她脑子里没有别的素材，只有这幅图，是刻在了她心里的。

这也会是决定她命运的一幅图。

孙无许放下画，把关宛白搂在怀里，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果然，她说的没错。”

关宛白一时听蒙了，有些疑惑：“您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是十五年前，你的母亲在我这儿画了一幅画。我忍不住夸她，那时候她骄傲的对我说‘我的女儿将来比我还有灵气，她会比我还出色。’”

“她果然说的没错。”孙无许赞同的点头。转身在南风肩上拍了拍：“你给我找了个好徒儿。”

可关宛白只觉得有刀子插在喉咙里，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扯着孙无许的衣袖，抬眸问：“奶奶，那幅画，还在吗？”

“当然。”老人起身去拿，铺在关宛白面前。

待她看清之后，瞳孔猛的一缩，颤抖着的手指碰着那幅画，嘴里还忍不住呢喃：“妈妈。”

无他，因为这幅画，和她刚刚画的是同一个场景。

“好孩子，跟着我学吧，你母亲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