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温眠，李知节就回了家。

屋子很大，空荡荡的，他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摸出烟一根接着一根抽着。

旁边堆满了烟头，跟没有止境似的。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挂在天上，瓷白的月光照在李知节身上，几颗星星若隐若现，才不让这片黑漆漆的天显得单调。

忽然席卷而来的风卷起院子里的灰尘，带着它们不知道又要眷顾哪一家。带了绿芽的树在这时候也显现不出它的生机。这个夜晚，静悄悄的，低沉沉的。

李知节蓦地往后一仰，身子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这声响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大。

他这会儿只穿了一件黑背心，满脸病态，眼睛还充了血，直直地抵在墙上，手里只是机械般地抽着烟。

明眼一看就知道他不对劲。

反而是他自己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坐在这儿一动不动。

飘在空中的关宛白一直直愣愣地看着他。

“噗通”一声，男人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过了半晌他才爬起来，又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坐在凳子上，还不忘记从烟盒里摸一支烟重新咬在嘴里。

“团子，他，他是不是要死掉啦？”关宛白看着好像傻掉了李知节，赶紧呼唤团子。

“我也不知道，唔～可，可能吧。”团子看着说明里没说过的李知节，心里有些没有底气。

“可他不是反派吗？怎么会死掉呢？”团子话音一落，关宛白就气呼呼地反驳。

“除了男女主，没有人会有绝对的光环。”团子弱弱地说。

也就是说，在这个故事里，除了男女主，其他人真的会因为疾病或者意外死去。

“团子，你快想办法让他活了，我才不想在下面见到他，他讨厌死啦。”关宛白接着说，言语中还掺杂着极大的不满。

“我没有办法……”团子这会儿缩了缩不存在的脑袋，声音更小了。

“那你还有什么用？”关宛白颇有些生气地骂了它一句，随后看着坐那儿的人不说话了。

“这种人也值得你为他难过？你这什么眼光？”另一个她的声音幽幽地从角落里钻出来。

一听就知道，还带着几分嫌弃。

“只有长尽哥哥，才配得上你的难过。”这会儿说起心爱之人，她又变得傲娇起来。

“我才没有难过。”关宛白依旧嘴硬。

“嘁，你说话也不打个草稿。自从你飘回这人的身边，眼睛都快掉人家身上了，半夜还要飘人家床头盯着他看，这可不就是喜欢？”第二意识的关宛白依旧不急不慢地揭她的短。

果然，关宛白不吭声了。

其实她还想钻他的被窝呢，他的身体是暖和的，抱着睡可舒服了。可是她感觉不到体温，就把这个想法丢掉了。

“关宛白，想变成实体吗？”那个声音再次冒出来，还带着倨傲。

“只有一次机会，你想好了。”

“要。”她稍作犹豫就做出了决定。紧接着又看了看李知节，对另一个自己说：“你有什么条件吗？”

“看来这个我还不算很傻嘛。”第二意识的关宛白突然沉寂下来了，声音平静如水：“这边解决之后，要和我回我的世界。我有事要确认。”

“好。”

“可是宛白……”团子是带着任务的，它要阻止她。

“你可闭嘴吧，什么用都没有，只会叭叭废话。”

“难怪这个世界我能傻吧傻吧地被李知节忽悠，合着就是你先忽悠我，给我带傻了。”

终于在第二意识的关宛白的强势下，团子只能委委屈屈闭了嘴。

“去吧，抱你的男人去吧。”声音一出，关宛白瞬间从天上落了地。

她试着往前迈了两步，真的是实的。有感觉的。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她，直到手里的烟灼了手，他才回过神来。

李知节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就穿着背心，只能放弃，接着看向她：“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猜呀？”关宛白微微一眯眼，径直走向他。

白嫩纤细的手指附在他的额头上，滚烫的感觉让她连忙缩回手，她微微倾身看着他：“你发烧了，知道吗？要吃药，不然就死掉啦。”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撵了撵，随后抬起头打量着她，手腕一动，把人死死禁锢在怀里。

嗓音沙哑，似乎还含着缱绻：“你是我媳妇儿吗？”

关宛白听着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踩了他一脚，又在他右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随后把人用力一推，嘴里还嘟囔着：“整天脑子里没些正经东西。”

“哐当”一声，男人直接被她推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听起来难受极了。

她试探着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喂，你没死吧？”

听见男人微微喘着的粗气，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在院子里站了半天，男人仿佛是跟她作对似的，就是不爬起来。

她叹了口气，边骂边把人扶起来往他房间里走：“你重死啦。”

好不容易把人扔在床上，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喘着气，活动着自己的手臂，一脸的不开心。

缓了十来分钟，她才去楼下把药给他拿来了，一股脑塞进他嘴里：“吃吧，死了就不好了。”

李知节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的药，还没有水，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皲裂的表情。

好不容易咽下去，那大小姐又给他塞了一嘴：“我看你病得挺重的，再吃点儿，好得快。”

被迫又吃了一嘴药的李知节：……倒也不必想着法儿的弄死他。

嘴里含着药，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好像知道他生病了，所以特地过来给他喂药。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为什么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好了，要吃完了，我要走啦。”关宛白看着他咽了下去，起身要走。

“你，不和我说些什么吗？”李知节赶忙拽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

“不啊，没什么要说的。”关宛白不看他，固执的要收回自己的手，“你松手。”

男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涩不明，再次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灼热，似有两簇跳动燃烧的火苗，他勾唇轻轻一笑。

手上用力一带，关宛白一个不注意顿时东倒西歪，男人趁机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个翻身把人往床上一带，女孩儿被他牢牢锁在怀里。

关宛白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像一条蛆一样在他怀里一直乱拱。李知节也不知怎么想的，手往她屁股上一拍，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让你别动。”

女孩儿顿时就捂住自己的屁股不动了，心里把这人暗骂了八百个来回。

男人想到什么，心里软了软，捉住她的手臂，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闹得人一阵酥痒。

“我不动你，就这样抱着，陪我睡觉好不好。”男人干哑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关宛白心里升起来一股害怕：“李知节～”

男人霎时睁开了眼，眸子里闪过锐利的光芒，看向关宛白的眼神带了些许探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关宛白听着他带着方便的语气心里涌出一股难受，她抓着被子离李知节远了些，往里面挪了挪，面对着墙。

“你都这么喜欢温眠了，把我抓上床干什么？你还想两头都要，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关宛白说着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她抽了抽鼻子，她也不想哭的，可是想到这里就是会突然难受。

男人底底叹了口气，把人重新捞进怀里，这次面对着他，他的指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滴：“你是什么做的？说哭就哭？嗯？”

接触到男人的体温，关宛白却是越哭越厉害，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

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滚进了李知节的心里。他这会儿吃了药本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是强撑着哄着面前的女孩儿。

他总觉得，他要是放着不搭理，这人指不定得多闹腾。

他把嘴凑近她的耳边，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他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我娶你好不好？”

关宛白依旧不动，只是嘴瓮瓮地说出一句话：“娶在你眼里就这么随意的吗？”

“那温眠怎么办？”

听着女孩颤抖的声音李知节的心里不自觉就绞痛起来，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只能把怀里的人抱得更死了，喉咙有些发紧，他说：

“我只要你。”

“你始乱终弃，是渣男行径。”关宛白还是想要推开他。

李知节喉咙一动，亲了亲她的脸颊：“如果是你，我不介意做一回恶人。”

“他们说他们的，日子是我们的。”顿了顿，似乎是怕她不放心，他又补一句：“我有钱，跟我结婚，不会亏了你的。”

关宛白还想说些什么，李知节却是用手堵住她的唇，安心的闭上眼：“我很累，我们先睡觉好不好？明天早上，我带你去领证。”

他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疲惫，还夹杂着沧桑和无奈，他大概……真的很累。

凌晨四点，关宛白猛的睁开眼，看着把她抱的紧紧的男人，重新变成了魂魄飘在房间里。

她怎么可能和他结婚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是喜欢他，撑死了也就是有一点难受而已，也就仅此而已。

她要他将来和温眠缠绵的时候，恩爱欢愉的时候，都能想起她。她会成为他这辈子，摆脱不了的记忆。

第二意识的关宛白在角落里对她发出了赞赏的声音。

这才是她关宛白。

……

关宛白算对了所有，却忘记了她在这个世界里不存在。

所以李知节的世界里，注定不会有她的痕迹。

早上的阳光稀稀拉拉照在李知节身上，他这时候头痛欲裂，按着头他摸了摸旁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空的？

脑子里隐隐有个身影浮现，可他就是看不清她的脸。

床头还有开着喝了一半的药，手腕上也还有牙印和血迹，甚至连她的温度都像真实的，可是……他忘记了她的脸。

他闭了眸子，想要看清她的脸。然而却是于事无补。

他到手的媳妇儿，就这么跑了？